馬車駛入向那座被高大險峻的石牆包圍的中央城市,佩蘭河最長的一條分支——納索斯御河,圍繞着建築羣龐大的西王城,匯入王城最西岸的裏海,在衆多小而密集的島嶼之中,最大的那座島嶼,遠遠望去,只有一段陡峭的孤崖,以及孤崖上巍巍的巨大城堡影子。
貝婭發誓她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城堡羣,在那座距離王城中心城有不少距離的,被小島圍繞的孤島上,有無數塔樓和城堡,那城堡就像遠在天邊的海市蜃樓般。
“那崖上的城堡影子看起來像兩撇鬍子。”
貝婭從馬車上跳下來,拉着埃利斯,指給他看,孤島陡崖上的建築羣的形狀,看起來果真像兩撇彎彎的鬍鬚,從城堡主樓向兩邊次第下落,又向邊牆逐漸起勢。
“所以瓦拉希爾宮又被稱作灰鬍須堡。”
波普似乎聽不得沒世面的發言,連忙湊過來科普,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旅人也紛紛駐足眺望那海面上的王宮影子。
夕陽赤紅如火,燎上平靜湛藍的海面,彷彿偌大的裏海都在燃燒一般,要將那些島嶼和城堡全部燒爲灰燼。
一個坐在馬車上,衣着得體的可愛小男孩拉開了車簾,坐在他身邊裹着頭巾的修女用晦澀的語言對他道:“瓦拉希爾蘇若賽?”
“瓦拉希爾……”小男孩笑着答道:“我想起來了,昨日您還教我了,瓦拉希爾代表着,永恆的智慧與尊貴。”
貝婭轉頭問波普道:“那是什麼話啊?我怎麼聽不懂。”
“伊萬斯洛語。”波普答道,“來自凱斯萊偉者羣島的十分古老的語言,爲了參讀古籍,只有最頂尖的術士才研究。”
貝婭問道:“那你會咯?”
“我不擅語言和翻譯,這些組織內有專門的人員研究,我只是略懂些皮毛而已。”
波普聳了聳肩,埃利斯卻一本正經地對貝婭道:“貝婭,我會,我可以教你啊。”
“你怎麼會的?”貝婭奇怪道。
埃利斯很理所當然地道:“這世上沒什麼語言是我所不能解析的。”
“用不着在她面前裝厲害,伊萬斯洛語既晦澀又古老,學起來萬分困難,你怎麼會?”波普顯然不信埃利斯的話。
埃利斯歪了歪頭,問道:“那你知道瓦拉希爾是什麼意思嗎?”
“永恆的智慧與尊貴,剛剛那個孩子不是說了嗎?”
“不完全對。”
埃利斯搖頭,乜斜着眼道:“看起來你的頭腦開化程度堪憂。”
波普無語地挑了挑眉毛,“那你倒是說是什麼意思?”
“瓦拉希爾的釋義有三重,永恆的智慧,永恆的尊貴,以及,永恆的孤獨。”
波普一愣,“你……不會在瞎編吧?”
“連雅,你聽到了嗎?那位年輕人說的纔是正解。”
修女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響起,波普轉過頭,名叫連雅的小男孩疑惑地問道:“可是,昨日您教我的……”
“昨天學習的是最普遍的含義,今天要學習的是瓦拉希爾的深層解讀,這還有個故事。”
修女笑了笑,轉頭對波普道:“披着袍子的年輕人,要過來聽聽麼?”
波普有些窘迫地紅了臉,低頭道:“您講吧,我能聽見。”
小男孩連雅認真地聽着,“財富,智慧,權力,人類的終極慾望都囊括在其中了。”
“是的。”修女點頭,“偉大的英雄凱斯萊,就這樣開始挑戰這第七夢,他在那個夢中度過了漫長的一生,他參悟着財富、智慧、權力的真諦,在夢醒後,念出了這個詞——瓦拉希爾。”
修女的目光望向更深遠的天空,“傳說,凱斯萊大帝在尋找厄蘭的夢中,無意間接觸到了神聖光明界的邊緣,聆聽到了令人魂驚的神語,瓦拉希爾本不是地上的說法,那是天神們的言語。”
“那凱斯萊大帝是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的?”連雅好奇地問道。
修女淡淡地笑道:“那是他告訴身邊的智者的,他說,從那場夢中醒來,他唯有一種感覺——孤獨,因爲孤獨所以他聆聽到了神語,又從神語中感到了更加濃重且悲哀的孤獨。”
修女耐心的講解讓小男孩連雅恍然若得,彷彿渾身都籠罩着經過洗禮的聖光。
貝婭推了推窘迫的波普,波普這才難堪地道謝:“謝謝您賜教。”
“這是我身爲教士的本分,不用道謝。”修女笑着搖頭,“倒是那位金頭髮的年輕人,如今像他這麼博學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她這話讓波普臉又紅了幾分,埃利斯果然立馬就嘲笑他:“用貝婭的話來說,人醜就該多讀書。”
“埃利斯,我也是頭一次發現,你這麼有學問!”貝婭拍了拍埃利斯的肩膀,誇讚道。
小男孩連雅透過車窗道:“大哥哥,你看起來很厲害,有空可以來宗宮找我一起探討學問哦,我認識個特別厲害的哥哥,精通伊萬斯洛語,好多人都找他翻譯古籍,不知道你們誰更厲害!”
“有空他一定會去的。”生怕埃利斯隨口來句懟人的話,貝婭立即替他答應了。
“姐姐你也來吧,我爺爺老說要給我那個哥哥介紹對象,到現在也沒找到,我覺得姐姐你就挺適合的——”
連雅的話還沒說完,埃利斯臉色大變,貝婭立馬捂住他的嘴,笑呵呵地點頭,“好,有空一定。”
“哦,對了。”連雅目光略略掃了掃波普,語氣帶着幾分輕蔑道:“另一位哥哥就不用來了……”
波普滿頭十字路口,握緊了拳頭。
說罷連雅拉下了車簾,與修女乘着馬車進了城門。
連雅剛走,埃利斯就搖着她的肩膀質問:“爲什麼你要答應他?貝婭?你想找對象了嗎?”
“這都是客套話,你還真打算去找個小屁孩探討學習啊,去那個什麼宗宮——宗宮?”貝婭一怔,“他剛剛是說宗宮嗎?還是我聽錯了?”
埃利斯無理取鬧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能隨便答應別人這種事,你都是我的新娘了,都是那個小屁孩的錯——”
“說得對,那個小屁孩,還有那個教會的老女人,呵呵。”波普冷笑着,“滿口虛虛渺渺的神明,神語?可笑,還敢譏諷我?密林派只有一點是對的,這些教會和王宮裏的上流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