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無不爲之難受。

    穆明道有口難言。

    而這時,一道清冷的聲線卻再次打破了這種寂靜。

    “茹夫人只知道身爲母親,見到自己的孩兒遇到危險便想要拼盡全力維護,那夫人可有想過,有些母親連維護自己孩兒的機會都沒有。”

    韓錦卿看着默默低着頭,半晌都沒有再擡起頭來的小女人,看着她攥緊的手掌,已經沁出了絲絲血跡,再看向柳心茹的視線,更沉了。

    “躺在你面前被如兒她破開胸膛和肚腹的三個人,還有躺在義莊裏靜靜腐爛的數具屍體,難道他們的母親不想替自己的兒子死嗎!”

    韓錦卿的話越發的清冷,“她們甚至,連自己孩兒完好的屍體都得不到,更爲了找出兇手,承受孩子體無完膚、無法安然入土的痛。”

    清冷的聲線,字字句句,就這樣沖淡了所有人爲柳心茹動容的情緒,也讓柳心茹的哭泣,徹底停止。

    韓錦卿冷眼看着一切,他不允許,任何人將她拉扯進愧疚裏。

    從來,只有別人對她的虧欠,她不欠任何人的!

    “聽聞夫人向佛,敢問夫人,罪若能替,地獄何來?”

    地獄何來。

    傳聞裏,人死後入地獄,若是有罪,便要罰之,誰也不能替代!

    韓錦卿話落,慕如寶猛地擡起了頭。

    而那個一身青色字字珠璣的男人,也看向了她。

    慕如寶心裏的委屈一瞬間全涌了上來,他,懂她!

    她目光盈盈,溢滿了水色,可是她卻死死地控制住,不想在外人的面前再表現得脆弱。

    今天這件事,必須有個結論!

    這時,屍體旁的一位老大娘,也紅了眼睛。

    “我的幺兒當兵多年,一直爲丞相府鞠躬盡瘁,都三十了還沒娶上媳婦,本來是想今年攢夠了錢,過完年給他說門親,想不到如今還沒到年底,他人就沒了。”

    老大娘痛苦地哭出來,身子也被一邊的媳婦們扶住。

    “死也就死了,是我婆子命不好,方了我兒,但是卻連個好屍首都沒落下,現在也沒發喪,這要是地獄裏頭缺了銀錢受了罪,讓我婆子可如何有臉活着!”

    “夫人,我婆子不比您金貴,可是也想爲兒子報仇啊,嗚嗚嗚。”

    老大娘哭訴着,她的身邊,所有的死者的父母親眷,也都嗚咽出聲。

    衆人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屍體,最大的年沒超過四十歲,正是人生的好年華。

    濃濃的哀嘆聲,也隨之響起。

    茹夫人張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眼底的除了絕望,還涌出了愧疚,只能默默流淚。

    穆明道也再次沉了聲,嚴肅地道:“老夫人,今日我穆明道在此保證,絕不會姑息兇手,必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直站在一邊被香雲攙扶着的穆苗苗,想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屁股上小紅痣的事!

    不過須臾,慕如珠就被侍衛們帶了上來。

    本來她以爲皇上發現慕如寶逃獄,一定會大怒,必然全城通緝!

    而慕如寶今天定罪,若是找到,就會被砍頭!

    慕如珠心裏又興奮又有點愧疚,她只想慕如寶離丞相府的人遠一點,卻沒想過殺人放火。

    但是死了也就死了,橫豎都是江婉柔乾的!

    殺人見血她不來看,冤魂野鬼也找不到她頭上,所以慕如珠一直待在廣福堂等消息。

    只是左等右等的,等到過了晌午飯都沒喫,沒等來消息卻等來的幾個侍衛。

    慕如珠被帶過來,臉上還很疑惑,只是看到站在人羣中央的慕如寶的時候,就變成了訝異。

    她震驚地瞪大眼睛,幾乎將心裏的念想脫口而出,“你怎麼還活着?還沒死嗎?”

    她的話,明顯就是對慕如寶說的。

    那種盼着慕如寶死的心思,昭然若揭!

    穆明道幾乎立刻就沉下了臉色。

    在場的人,也被慕如珠的這句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安靜了片刻,再次譁然。

    “這怎麼回事,老慕家的兩姑娘都盼着對方死,親堂姐妹,多大的恨啊!”

    “你們沒聽說嗎,姐姐許了老唐家,可是聽說唐家小子跟已經成了親的妹妹還有一腿,不清不楚的。”

    “真丟人,以後可別說她們是我們村的!”

    議論聲此起彼伏。

    也讓慕如珠錯愕住,糟了,她又說錯話了。

    只是,江婉柔不是找人去殺慕如寶了嗎,怎麼沒殺到不說,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慕如寶的腦袋還沒砍!

    慕如珠慌亂地看向穆明道和柳心茹。

    只見穆明道目光陰沉沉地盯着她,像是要將她看穿。

    本來往前走的慕如珠被看得心驚膽戰,嚇得忍不住往後退,而身後的侍衛卻根本不給她逃走的機會,一腳就踹到了她的膝蓋上。

    “陛下在此,還不跪下!”

    “啊!”

    膝蓋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慕如珠尖叫了一聲,跪下來的時候,疼得臉都白了。

    “啊,你們幹什麼踹我,不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

    氣憤下,慕如珠也口無遮攔,憤恨地看向身後。

    相對於慕如珠的暴躁,慕如寶就顯得淡定了許多,她不驕不躁,也沒有因爲慕如珠的挑釁有任何反應,就站在那裏,等待着。

    調查辦案不是她的強項,她只能提供證據,一切自有公論。

    柳心茹也連忙衝了過來,跪在了女兒身邊。

    “如珠,別怕別怕,只是喊你過來問話,一會問你什麼都要好好回答,千萬不要隱瞞知道嗎,娘相信你一定不會做壞事!”

    “娘你在說什麼啊,什麼我做了壞事,殺人犯不是慕如寶嗎?”

    慕如珠面對柳心茹的維護,語氣有些怨念。

    柳心茹心疼得要命,看着女兒年輕的臉,心裏也是於心不忍,“對,慕如寶纔是殺人犯,我們如珠一定是冤枉的!”

    慕如寶沒再回頭,低着頭許久,最後終於擡了起來。

    韓錦卿本以爲會看見她如剛纔那般委屈的模樣,可是這一刻,慕如寶的眼底,平靜無波,像是再不受外人的影響,反倒是還透出一股堅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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