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看見公孫薇只會不斷地搖頭,嘆了口氣,坐到她面前:“你我今日已是夫妻,有什麼不能告訴我?”

    他擡起臂膀,將她環到自己懷裏,而她卻像一隻全身都在警戒的小動物,蜷成一團,控制不住地發冷。

    “別這樣,別害怕。”祁慕寒的手掌撫在她臉上,眼裏有一種期待的光芒。

    他早已知道她的一切,他等的就是這一天——她對他完全敞開心扉。

    他在她耳邊呢喃,誘哄着她:“薇兒,你若不早日懷上我的骨肉……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公孫薇全身一震,是啊,如果不盡快懷上孩子,這個謊言可就算戳破了,公孫府也逃不過這一劫——雖然自己父母搞不好都是紙片人,但那終歸也是自己的父母,對她的愛也都是真的,自己真能忍心拋下他們不管麼?

    想到這裏,她只能緩緩鬆開那握着衣襟的手,祁慕寒的手一揚,便將帳幔拂了下來,遮住半室燭火,在她緋紅的臉上柔柔地吻着,一點一點挪往她的紅脣,挑撥着,誘哄着她放開自己。

    公孫薇將眼睛闔上,祁慕寒一邊吻着她,用氣音在她耳邊呢喃:“薇兒,告訴我你的所有。”

    公孫薇只覺得身子一陣酥麻,卻咬緊了牙關不說話,將那一絲恐懼稍稍收起,盡力去迎合他,她的眉睫急速顫抖着,眼睛卻絲毫不敢睜開,彷彿要豁出去了一般,大有英勇就義的樣子。

    身上突然一下子變輕,她驚訝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卻見祁慕寒直起了身子,將棉被往自己身上一裹,笑着道:“睡吧。剛纔逗你呢。”

    “……”

    她有點茫然,看着祁慕寒站起身來,走到那面大櫃子前,打開櫃子拿出了一牀新的被褥,往她身邊一放,輕笑道:“睡裏邊點,讓點兒位置給我?”

    她趕緊往裏挪了挪,看見祁慕寒將被褥鋪好了,往枕頭上一枕,側身看着她笑道:“牀夠大的,好好睡吧。”

    公孫薇眨了眨眼睛,心中安定了幾分,卻又有點莫名其妙的小失落。

    祁慕寒看了她幾秒,打了個呵欠道:“明日還要入宮拜見父皇和母妃,早些睡。”說着,翻了個身,吹滅了牀頭的燭火。

    室內黯淡了下來,月光灑入牀畔,公孫薇有點回不過神,看着他背影,輕聲道:“那個…..嗯,如果我們沒有……你怎麼交代?”

    祁慕寒也沒有回身,但話語裏帶着笑意道:“沒什麼,過一段時間,找個理由,就說王妃滑胎了,找府裏兩個下人稍加懲戒,就是了。”

    公孫薇“噗嗤”一下笑出來:“這能騙得過人麼?”

    祁慕寒轉過身子來,眯着眼睛笑道:“那來真的?”

    “別!就照你剛纔說的方案去做吧。”公孫薇將腦袋往被褥裏一縮,轉過身去,“睡了睡了。”

    黑暗裏,她聽見祁慕寒幾不可聞地低笑了一下,就再沒出聲了,漸漸的,自己的眼皮也愈來愈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月光如水般溫柔地覆蓋着王府,也同樣覆蓋了另外一個地方——蘇炙夜的府邸。

    蘇炙夜缺席了祁慕寒與公孫薇的大婚,然而那八擡大轎,迭奏的音律那麼隆重,通過大街小巷,愣是傳入了他的耳中,無論他往哪個方向去,聽見的人羣也無不是在討論着“三皇子與公孫家小姐的婚事”。

    這可算是個奇蹟,當日公孫家小姐逃婚,兜了個大圈還是嫁給了三皇子,早就成爲了街頭巷尾的奇談。

    蘇炙夜最後只能躲入自己的府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一道倩影落入她的院子中,悄無聲息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怎麼今天不去殿下的婚禮?”玉嫵顏提起一罈酒,往桌面上一放,她很清楚蘇炙夜現在需要的是什麼。

    “你不也沒有去?”蘇炙夜仰頭一飲而盡杯中酒,便拍開她的那壇,“謝了。”

    “我不去,是因我的身份不方便出現在那種場合。”玉嫵顏道,“你卻不同,你如今也是禁軍副統領,自然是能去的。”

    蘇炙夜嗤笑了聲,“說什麼不方便出現,你怕是不想看到祁慕寒娶了他人罷?”

    玉嫵顏幽幽道:“我早有了心理準備,而且我對殿下,沒有這種奢望。”

    玉嫵顏話中有話,蘇炙夜素來也是聰明人,聞言冷笑道:“你覺得我對公孫薇,是一種奢望?”

    “她本來就與殿下兩情相悅,你何必庸人自擾?”玉嫵顏是個江湖俠士,說話素來直接,毫不留情就給他點明瞭。

    蘇炙夜不想與她爭辯,冷道:“你不懂的事情還多着,酒放下,你可以走了。”

    玉嫵顏笑了笑,道:“其實我來,也是殿下的意思。何況你與商小姐在元宵後便要成親了,這是陛下親下的御旨,你總不能抗旨吧?不如早日面對這個現實吧!”

    蘇炙夜卻嗤笑一聲,道:“還沒有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那個人預言的事情,你多少也聽過。”

    這話一出,玉嫵顏也沉默了,祁慕寒當年的好友所預言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她雖未親眼見過那個人,但聽祁慕寒的描述,她感覺這人的預言之準,準得可怕。譬如他曾說過,祁慕寒一定會娶公孫薇,今日便成真了。

    玉嫵顏道:“縱使是如此……商姑娘既是商將軍的女兒,如今也是平南王義女,貴爲靖安郡主,爲了殿下的大計,你也不可輕易得罪。”

    “我會去與她好好談談。”蘇炙夜不耐煩再與玉嫵顏說下去,“好了,我明日還要入宮點禁軍名冊,你回去吧。”

    玉嫵顏也知他心中有事,隨口找個藉口打發自己,也不與他計較,便告辭了。

    -

    雖然很是疲憊,但一大清早的,公孫薇卻是一個激靈——醒了。這裏不再是她熟悉的公孫府,是全然陌生的熠王府,想到這裏便怎麼也睡不着。

    身邊空空落落的,祁慕寒已不在身旁,她沒來由的有點小失落,擡頭看看窗外,天才矇矇亮。

    展開的屏風外,有些細細的吟讀聲,她看見祁慕寒露出了一半的身影,僅身着一件中衣,虛披着一件披風,手裏捧着書,倚着窗戶,微光在他身周鑲了一圈金色。

    公孫薇輕手輕腳地摸下牀,穿好鞋子,想悄咪咪地從屏風這邊溜出去,祁慕寒眼尖,發現了她,合起書道:“王妃這麼早便醒了?可有睡好?”

    公孫薇訕訕地笑了一下,心裏頗有點不好意思,祁慕寒走過去,點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怎麼了?昨夜沒有洞房,讓你失望了?”

    公孫薇見他沒皮沒臊的,反倒是不那麼糾結了,揉了揉眼睛道:“沒有……我先去洗漱。”

    祁慕寒一把拉起她的手,轉到屏風後,公孫薇頓時眼睛亮了,一桌子滿滿的糕點,還有清茶,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祁慕寒拍了拍手,當下便有婢女進來,服侍公孫薇洗漱。

    洗漱完畢,祁慕寒便陪着公孫薇一同早膳,他顯然已經洗漱過了,頭髮卻是披散着,還未梳理。

    公孫薇邊喫邊打量他,心中有些納悶——這傢伙哪裏來的精力?昨夜睡得本就晚,卻比她起得還要早,偏偏還精神得很,看起來還比成親前更俊美了幾分,莫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祁慕寒吃了會,發覺她看着自己,便往她碗裏夾了一小塊糕,“多喫點,一會要入宮了。”

    說着,又“嘖”了一下,擡手撫了撫她的眼底,淺笑道:“一看就是沒有睡好。”

    公孫薇饒是滿腹心思,看他這般溫柔細心地待着自己,暖意不期然涌上心頭,夾起了一塊水晶餃子,也往他碗裏一放。

    祁慕寒笑得很是開懷:“薇兒,以後不要再說離開我的話了,可以麼?”

    公孫薇默不作聲,心中兩股力量在鬥爭着,一會想像過去一樣,奮不顧身地愛他,一會又剋制住自己,告誡自己不要頭腦發熱。

    “他是個紙片人……紙片人…..”她心中唸叨着。

    -

    原本想喫完早膳,更換衣服便能出門了,祁慕寒卻偏偏要公孫薇替他挽發更衣,公孫薇只好坐在他身後,替他綰好發,束上發冠;再替他披上一身玄色王袍,繞到身前,替他撫平衣襟上的皺褶。

    全程祁慕寒都在笑着看她,好像特別享受她替他打點的這一切,公孫薇銀牙一咬——算了,他最多也就這些個要求了,滿足他吧!

    己時一刻。

    公孫薇與祁慕寒的馬車停在了宮門口,在引路太監的指引下,華衣美服,往皇宮偏殿行去。

    祁成皇最近身子微有些抱恙,幸好早朝也無甚大事,新年將近,明日便開始休沐,百官也不樂意在這時候沒事找事做。

    朝散得早,他便與端妃來到偏殿,接受祁慕寒與公孫薇的晉拜高堂之禮,當中隆重無比,二人是落落大方,盡顯皇家禮儀。

    禮一畢,禮部及器樂撤下,端妃上下打量着公孫薇,抿嘴笑着對祁成皇道:“陛下看他們,可真是般配。”

    公孫薇一身淡粉色衣裙,曳地的長裙,雲鬢高挽,發間一支簡單卻高雅的珊瑚簪,纖腰束着雲帶,婀娜多姿,與俊逸無雙的祁慕寒站在一起,端的是金童玉女,叫祁成皇不禁想起年輕時的自己與宋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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