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上演與公孫府加大裂隙的戲碼,在朝堂上就祁晟的事情繼續與公孫鏡嗆聲。
公孫鏡的名字在衣帶詔中,祁玉騫不會輕易相信祁慕寒與公孫鏡翻臉,所以除了朝堂上的爭執,祁慕寒還需要私底下一點點“羅織”公孫鏡結黨營私的罪名,這些罪名要做得足夠漂亮、無懈可擊,祁玉騫纔有可能相信。
爲了將來能夠讓公孫鏡順理成章被他“下獄”,他要花費的功夫不少。不得不說,公孫薇讓他娶商墨雲這件事,某種程度上爲他爭取到了一部分的時間。
現在整個太子府都知道了太子要迎娶商墨雲,這裏面最不解的,要數粟籬與暗衛頭領李曼了。
粟籬年紀還小,比較好被忽悠;李曼就不一樣了,他是在會闃之戰中,與公孫薇有過過硬交情的人,私下裏已經追着祁慕寒問了好幾天。
這一天,祁慕寒正在後殿裏,章知堯剛好爲他把完脈,臉上很凝重,正要發表一番對這蕁刺毒的看法,轉念一想,換了個話題,道:“殿下,你真的要娶商姑娘過來?”
他原認爲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麼大不了,但在一路見證了祁慕寒與公孫薇之間的感情以後,他都忍不住要磕這對cp了,怎麼也難以相信祁慕寒會再納妾,難道真是因爲太子妃不能再生育?
祁慕寒掃了他一眼,粉碎了他的cp夢,“自然是真的。”
章知堯:“那太子妃......?”
祁慕寒擺擺手,嘆息道:“本宮興許都活不了多久了吧?想留個子嗣在世間,愛卿難道不能理解?”
章知堯:“......”
章知堯是個傳統的人,一下子答不上來,代入般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爲何腦海裏卻浮現了一張玉嫵顏的臉龐,他琢磨了一下,認爲如果自己娶的是玉嫵顏,他是很知足的,斷不會再娶一門妾。
然而這個念頭又把他嚇了一大跳,差點要狠刮自己一個耳光,趕緊收拾了藥箱,倉皇落跑了。
祁慕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對着諾大的殿中,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出來吧。”
黑影一閃,李曼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對祁慕寒行了個禮,老老實實地盤腿坐在他面前,老老實實地問:“殿下發現我了?”
祁慕寒手撐着桌子,歪着腦袋看他:“明知故問。你都纏了我好幾天了,告訴了你,你又不信;想盡辦法偷聽我與別人的談話,我說對了沒有?”
李曼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是想知道殿下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沒有。”祁慕寒乾脆地道。
李曼想了想,道:“哦,是這樣。那齊公子從江陵那邊傳來的消息,殿下想必也不想聽了?”
“胡鬧!”祁慕寒叱道,“太子妃怎麼樣了?”
李曼嘻嘻一笑,將最近齊凌指揮暗衛探聽到公孫薇與祁玉騫的消息,告訴了祁慕寒。祁慕寒陷入了沉思,沒有說話,過了很久,纔想起李曼也沒有搭腔,便望向他。
李曼不知道在那裏笑了多久,“殿下果然是很在意太子妃的。子嗣什麼的,果然只是撒謊吧。”
祁慕寒:......
“猜測我的想法,是你該做的事?”祁慕寒瞪了他一眼。
李曼憨厚地道:“猜測不了殿下的想法,沒法跟着殿下做事。”
祁慕寒被噎了一下,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曼跟了他太多年,居然學會了用他的邏輯打敗了他。
他咳了一聲,與李曼商討正事:“祁玉騫現在在江陵,那榆陽城現在什麼情況?”
李曼卻繼續一根筋地道:“所以殿下是真的在乎太子妃的。”
祁慕寒無奈,知道如果不回答他,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了,只好模糊地吐了四個字:“權宜之計。”
李曼一錘手心,道:“我就知道,沒有殿下的同意,太子妃是不可能——”
“夠了夠了。”祁慕寒知道瞞不過李曼,但唯恐他越說越多,便果斷切了正題,“榆陽城最近什麼情況?”
李曼這時纔將祁玉騫最近殺了他們一個眼線的消息說了。
“二殿下恐怕知道你在懷疑他了。”李曼總結道。
祁慕寒微微一笑:“無妨。”
對方既然是個看過劇本的人,就讓他一直以爲自己還是那個腹黑多疑的皇子吧。一個腹黑多疑的皇子是誰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李曼想了想,擔憂道:“如果他知道殿下你已經懷疑他了,他難道不會也懷疑太子妃是你有意派去接近他的?”
“不會。他的邏輯逃不過這幾種可能。”祁慕寒道,“第一種,如果我腹黑且不愛薇兒,薇兒根本不會幫我去接近他;第二種,如果我真心愛薇兒,不會捨得讓她去接近他。”
“那就正好是他挑撥我與薇兒的好機會。”祁慕寒說,“祁玉騫知道我不會那麼傻的。”
善於揣摩上司心意的李曼仔細琢磨了一下,總結道:“所以祁玉騫那裏,是很難懷疑太子妃其實是有意接近他的?”
祁慕寒頷了頷首。
這也是他當初同意讓公孫薇去的理由之一。
-
自從那夜與繕王祁玉騫相約遊市集,已經過去兩天,公孫薇還是將自己鎖在房門裏面,足不出戶。
她現在的狀態是:剛剛得知了祁慕寒要另娶“新人”,而被“傷透心”的舊人。反正祁玉騫知道她已經知曉了祁慕寒要娶商墨雲的消息了,那她表現得傷心欲絕、將自己反鎖在房門裏,誰也不會懷疑。
但其實私底下她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幾乎兩日兩夜沒有闔上眼。
回想起那一晚——
祁玉騫一句:“其實你也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差點沒把她震得暈了過去。
她當時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迅速分析出了兩種可能性:要麼祁玉騫早已猜出她知道了祁慕寒娶親的消息;要麼祁玉騫早已知道了他與祁慕寒的計劃。
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都極其可怕,如果她給錯了反應,就將直接毀了她與祁慕寒的所有計劃,她還很有可能會淪爲一枚人質,成爲對方威脅祁慕寒的軟肋。
冷靜下來,她心中在想。
從今夜祁玉騫帶她到茶館、將祁慕寒娶親的事情透露給她這件事來看,更多的不像是在試探,倒像是有意要將這事透露給她,並觀察她的反應。
假設他已經知道了祁慕寒與她的計劃,那何必還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將她作爲人質,豈不更便捷省事?
這兩種可能性一被推翻,公孫薇猶如溺水之人,終於得以浮上水面呼吸一口氣。
於是表面上仍裝作楚楚可憐地凝視祁玉騫,試圖從他眼神中找出更多信息點。
然而祁玉騫還是那副姿態,溫和如玉,耐心地等着她的應答。
公孫薇的腦子本就不是這塊料,快速運轉之下,幾乎都要當機了,腦中閃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其中一個畫面是今夜剛剛看過的皮影戲。
當時祁玉騫感慨地道:“漢武帝不知道多年以後,我們正在看他的戲。”
這一句話猶如一道閃電,頓時在她當機的腦海中閃出一片亮光!
對方是個現代人!與她一樣看過《棄妃之春宵苦短》這劇本。
但如果,自己穿進《棄妃》這劇本的事情,被記在了另外一本書中,然後被更高層的人看到了呢?
就像漢武帝讓李少翁演出李夫人的皮影戲——這一出軼事又被表演在了她與祁玉騫的面前一樣。
戲中有戲、人外有人。
如果祁玉騫處在更高層,看到了她穿進劇本,那毫無疑問就會知道她一早就從劇本里得知了自己的命運——所以,他纔會問出: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這個猜測叫她感覺到荒唐,卻又並非無跡可尋。
自己既然能從劇本穿回來,對方當然也可能從另外一本更大的劇本里穿進來。
她現下無法確認自己這個猜測是否完全準確,但她必須要對祁玉騫的問題做出反應了。
她手心全是汗——如果換成是祁慕寒的話,他會如何應答?
來不及更多思考了,她下意識地、試探般反問了一句:“我應該要知道嗎?”
祁玉騫愣了一下。
公孫薇注視着他——現在她將皮球踢過去了,如果對方是處在比她更高一層的人,那這個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如果對方與她同一層,那麼這個答案就不一定了。
但不管對方處在哪一層,他都不會輕易將這個信息透露出來。所以他猶豫了。
公孫薇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個反問句居然直接戳中了他的中心,使他愣了片刻。
這個反應,使公孫薇得出了兩個很有可能的結論:對方是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並且很有可能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了這劇本。
牢牢把握這兩點以後,公孫薇有了點底氣,剛剛“楚楚可憐”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探尋”的意味。
現在他們都知道對方的一些信息,算是在相互刺探情況,誰也沒有真正落於下風。
祁玉騫一愣以後,很快地笑了一下:“薇兒真是幽默風趣。”
公孫薇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
你小子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