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沒有想,飛速按動那幾本書——不管怎麼樣,先關上這密室門再說。
牆壁後傳來一陣細微的悶響,密室門在身後關閉,兩扇書架一合,表面上再看不到什麼端倪。
與此同時,公孫薇把心一橫,就要往祁玉騫來的方向迎去,經過那案桌時,餘光一瞥,見這案桌下居然有一格抽屜。
祁國的案桌大多矮小,更不流行配上抽屜,所以這抽屜裏興許有些什麼文章。
公孫薇看了一眼門口,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管不了那麼多!
她一把拉開那抽屜,只一眼,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驚天之物!
但這東西一般人也看不懂,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人闖了進來,也看不懂眼前這東西。
所以祁玉騫纔會這樣放在了抽屜裏吧?
“薇兒...”祁玉騫的聲音又響起了。
一道亮光劃過公孫薇的腦海。
祁玉騫怎麼就知道里面的是自己?如果說樓下有人發現自己跑上了二樓,早就上來阻止了,根本用不着等祁玉騫回來。
腳步聲更近了。
公孫薇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地左右張望,跑到那敞開的窗戶前,往下一看——
原來空無一人的後門,現在下面居然有四個侍衛在走動。
看樣子,祁玉騫讓人把這樓的四周都圍起來了。
她爬到窗弦上,兩手扶着窗楞,默默回想當日蘇炙夜教給她的輕功心訣。
——一口氣提到丹田,雙腿在往窗沿上用力一蹬,宛如一隻輕盈的燕子,躍到了對面的那棵大樟樹上。
樟樹枝繁葉茂,她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入其中,身子緊貼着粗大的樹幹,像猿猴一樣迅敏地滑落下來,落到地上。
全程不過幾息的時間,她的心跳快得找不着北。
從樹幹後偷偷伸出半個腦袋去瞧,那幾個衛兵還在前方十幾步的地方巡視着,沒有發現樹後的乾坤。
祁玉騫從回到王府,一聽見有人稟報說書房裏鬧起來了,馬上帶侍衛趕往現場。
樓下還在爭吵,管家和孫、吳二位夫人各執一詞,他隨意聽了兩句,直接往二樓而來。
邊上樓梯邊想:據管家說,公孫姑娘來勸了兩句,後現場打了起來,他就沒再留意公孫姑娘了,也許是離開了。
也或許是上了二樓——祁玉騫陰沉着臉。
一上二樓,他便故意喚了公孫薇兩句,舉步就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空無一人。
先是走到抽屜前,拉開看了一眼;又轉過身,按開了密室門,下到密室裏巡了一圈,須臾回到書房。
再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底下的侍衛依舊在巡視着,對面的大槐樹上被風吹得枝葉抖動——一切看起來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唯獨這窗戶,好像敞得開了一些?
他想了想,轉身下到一樓。
樓下沒有一開始那麼混亂,但孫夫人見自己夫君回來了,隨口敷衍的那幾句,根本不像要護着自己,越想越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上了。
祁玉騫理都不想理她,再度問了問管家,眼中的警覺愈盛,轉頭對侍衛道:“去將那兩個守門的找來——”
他話音突然停頓,目光越過人羣,看到了往這邊走來的公孫薇,身旁正跟着那兩個守門的侍衛。
夕照中,她的身姿娉婷,祁玉騫一時挪不開目光;待走得近了,他的眉頭又一皺,這兩侍衛似乎挨她有些近,其中一個還猶豫着要不要攙扶她。
孫夫人看祁玉騫這樣子,又嚎上了。
“閉嘴!”祁玉騫扭頭叱了一聲,迎向公孫薇。
公孫薇已走到門口,“殿下……”
整個人忽然晃了晃,差點要倒下去。
祁玉騫正要上去扶,公孫薇已經勉強站住了,施禮道:“殿下。”
祁玉騫看向這兩名侍衛,沉聲道:“什麼情況?”
侍衛唯唯諾諾不敢出聲,公孫薇向祁玉騫走前一步,代替這兩名侍衛,細聲細語地道:“殿下,今日我經過花園時,有些頭暈,正好遇上吳夫人的僕從,說去尋人來揹我回房……”
吳夫人聞言吃了一驚,公孫薇爲什麼這麼說?又是怎麼知道自己交代僕從的事情?
“我等了好一會,也沒有人來找我,便勉強往回走。正好經過書房,見那邊圍了許多人,便過去看了看。正好見趙老伯在勸兩位夫人。”
吳夫人知道公孫薇說的並不是真話,但自己心中有鬼,不敢提出反駁。
他不說話,公孫薇也就不說了,主動解釋得太多,顯得心中有鬼。
“你們兩怎麼回事?”祁玉騫問的卻是這兩個侍衛,沒再問公孫薇。
侍衛甲惶恐道:“有人來求助屬下二人,說公孫姑娘在花園裏暈倒了。屬下不敢怠慢,趕緊前去尋找,找了許久,後來在花園裏找到公孫姑娘,那時她正倒在樹下,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大好。這時候聽殿下回來了,公孫姑娘說……”
公孫薇插話道:“我說唯恐殿下怪罪兩位侍衛大哥,就與他們一同過來,與殿下解釋解釋。”
祁玉騫沉默了一瞬,走近公孫薇,似笑非笑道:“薇兒的意思是:來了這書房,看了一番熱鬧;走的時候經過那花園,又犯暈了?”
他回來時已經弄清楚了時間。從書房裏開始鬧起來,到他回來,約摸一刻鐘。
一刻鐘足夠闖進書房一探究竟,但如果要再從書房的正門出來,瞞過門口那一大羣人,就顯得過於神奇了。
如果是從窗戶呢?但短短一刻鐘內,自己的侍衛也已經圍了這書房一圈,她縱使能跳下來,又從哪裏走?難道真的是來書房圍觀了一下,又走了?
公孫薇的大眼睛蒙着一層迷茫的水霧:“對呀。我只走過來瞧了一眼,卻沒想到……我在這裏似乎不受人待見,便走了。”
她邊說邊瞄了孫夫人一眼,氣得孫夫人火冒三丈。
公孫薇捂着肚子,又有些站不穩了。
“可是今天吃了什麼?”祁玉騫趕緊扶住她,關切道。
“吃了什麼?”公孫薇面露思考,“就是餓了,今日逛花園前,到廚房取了些點心喫。正好遇上……”
她又瞄了孫夫人一眼,她坐在地上,旁邊還放着那食盒。
孫夫人還沒反應過來,祁玉騫已經看向自己,“你今天也到廚房裏了?”
孫夫人一愣,才反應過來,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一把抓起食盒,朝公孫薇這擲來:“小婊子,你也敢,你是什麼人?你就敢來整我?!”
她罵得語無倫次,公孫薇躲了一下飛來的食盒,嚇得臉色煞白,望向祁玉騫。
祁玉騫沉聲叱孫夫人:“不知所謂!”
走過去,將公孫薇攔腰抱起,柔聲道:“薇兒,受苦了。”
公孫薇猝不及防他來這一下,想掙脫,轉念一想,不如就趁勢裝一把“綠茶”,也算是示範給這孫夫人看看,什麼才叫高級段位。
她覺得孫夫人本質並不壞,只是有些笨,笨再加上跋扈,可就不怎麼好混了,給她上一課也好。
於是她便忍着,讓祁玉騫抱着自己走了一小段,才低聲道:“殿下,放我下來……這不合規矩。”
祁玉騫才放下了她,卻忽然將她整個人撐到路旁的樹幹上,看着她:“薇兒,你住在我府中已有這麼些天了,告訴我——”
公孫薇冷不防他剛放下自己,又來這一下,要推開他,祁玉騫卻已經鬆開了手,繼續道:“告訴我。你還在掛念我三弟麼?”
公孫薇一想,應該是祁慕寒那邊想到辦法,保全了自己太子妃的封號,所以這廝又發瘋了。
她裹了裹披風,道:“殿下不需要問我這個問題,你曾說過會爲我公孫府報仇,不知道說的還作不作數?”
祁玉騫嘴角浮現一抹笑容:“放心。今夜準備讓你見一個人。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晚膳時我來叫你。”
公孫薇順勢點了點頭,祁玉騫也沒再繼續陪她走,回頭喚了下人送她回房。
公孫薇這邊一走,祁玉騫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喚過十餘個侍衛,將那書房的後門到花園那一條路,仔細搜一遍,看清楚有沒有腳印,有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他自然是搜不出來的,公孫薇回去的路上,一徑暗笑。
她從那槐樹上下來以後,就沒按常理去走那唯一一條通向花園的路。
她是彎腰走過了一小段矮小的灌木叢,攀爬上了另外一株大樹。這株大樹剛好就與花園只隔着一道高大的籬笆。
她就是在這大樹上,發現了那兩個還在尋找她蹤跡的侍衛,頓時生了一計,輕飄飄地落入園內,找了個角落坐着,假裝頭暈不適。
每次用這一招,她總在心裏面感謝蘇炙夜。
回到房內,將那包着黑色物體的絲巾找了地方藏好,稍加休憩。
晚膳時祁玉騫派人來喚她,她跟着下人到了偏殿。
一見到來人,頓時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