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蘇炙夜擼起袖子就去開第一個匣子,蘇豫一把拉住:“且慢。”

    “玄冰草怕強光。”蘇豫隨手掐滅一火把,只留一把,捧起一個匣子,打開一條縫,眯眼看了看,失望地往旁邊一丟,接着開下一個。

    蘇炙夜默不作聲地效法,心中始終縈繞着一個不詳的念頭:這種傳說中的草藥,很可能就不存在;而且就算有,祁玉騫爲什麼不用它來威脅祁慕寒?

    蘇豫手中的匣子突然噹啷一下掉在地,蘇炙夜擡頭,見他臉色蒼白如紙,知他傷重,必須趕快離開給他救治,心下焦灼,便加快了速度,哐哐地連開幾個匣子,跟砸彩蛋似的。

    “小心點...”蘇豫在旁邊小聲提醒。

    “知道了!這鳥玩意兒怕光!”蘇炙夜愈加煩躁,捧起下一個,打開一條縫,慣性就要扔掉,突然住了手,捧回來仔細地一看,狐疑地遞到蘇豫面前,“你看看。”

    蘇豫從匣子縫裏窺了一眼,雙眼突然放了光,從蘇炙夜手中捧過來,再仔細地瞧了一眼——

    裏面躺着一株草藥,通體白色,八片尖角,形如冰花。

    還沒等高興過來,蘇炙夜突然低吼了一聲“不好”,耳朵貼到地上,神色變得萬分緊張。

    蘇豫還沒來得及問,蘇炙夜一把將他扶起,急聲:“走!”

    “等等。”蘇豫垂下手,去夠地下的匣子。

    蘇炙夜口乾舌燥,一把抄起那匣子,往懷裏一塞,直接背起蘇豫,一陣風般往門口衝刺而去。

    他方纔察覺大地有微弱震動,再伏地一聽那腳步聲,來得並不只是幾十人,少說也有上百人,蘇豫和他都負了傷,硬碰硬殺出去的可能性極小。幸好那腳步聲目前聽得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只要加快速度——

    他突然定住步伐,目眥欲裂,大罵一聲:艹

    眼前那扇原本敞開的石門,不知何時開始緩緩落下,離地面只剩不到兩尺的距離。

    蘇炙夜沒空想太多,放下蘇豫,眼疾手快地將手中劍立起,一撐,那沉重的石門“喀呀”一下,下落停止了一秒。

    說時遲那時快,他飛速倒地一滾,從石門底部滾了出去,回身對門後的蘇豫一伸手:“快!”

    蘇豫捂着腹部,往門的方向挪坐了兩步,從懷中掏出那把匕首,盯着看了一秒。

    蘇炙夜焦灼喝道:“你還等什麼!”

    石門一聲悶響,又開始下落,蘇炙夜的劍立馬彎了半個弧度。

    蘇豫一把將匕首扔出門外,蘇炙夜還沒反應過來,他又一掌將那劍拍出了門外,石門沒了阻礙,轟隆隆地落下,很快就只剩半條縫。

    蘇炙夜瞬間明白了他的目的,大吼:“你瘋了!”

    蘇豫趴下來,隔着僅有的縫隙,慘淡一笑:“你一個人還能走。我受了傷,你帶着我,我們都走不成。”

    蘇炙夜大吼一聲,十指伸到石門下,內力一運,竟然想將那門擡起來。

    蘇豫急聲道:“不要管我,快走!”

    蘇炙夜額頭青筋一條條凸起,那門卻無情地繼續落下,已經將他的手壓至地上。

    蘇豫聲音微弱了下來:“告訴我妹妹,那火鍋我來不及吃了......”

    “轟隆”一聲,石門合攏,嚴絲合縫,蘇炙夜在最後一秒將雙手抽了出來,十指鮮血淋漓,一握拳,重重地錘在石門上。

    “師兄——!!”他發出一聲沙啞憤怒的吼聲。

    大地震動,無數腳步聲像潮水一般往這裏圍攏而來,無數弓箭翎羽響起,團團將這暗室所在的院落圍了個水泄不通。

    -

    暗夜闃然無聲,月亮從厚厚的雲層中散出慘淡的光。

    蘇炙夜足尖在屋檐上輕輕一點,躍入黑暗中。

    在祁玉騫率大隊弓箭手到達這裏的最後一刻,蘇炙夜已不在現場,他只是肩膀受了傷,內息並沒有受太大影響,輕功身手依舊在,很快離開了現場。

    蘇豫的判斷其實是對的,他腹部中刀,無法聚氣運輕功,蘇炙夜若是揹着他,兩人都走不了。

    然而二人一同去,歸來只有一人,蘇炙夜眼裏佈滿過度運功後的血絲,蘇豫最後那句話除了是要轉告公孫薇,同時也是給自己一個壓力,讓自己馬上離開現場。

    無論是這匕首,還是這草藥,他只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卻竟能爲了她的幸福,做到如斯地步。

    時間過去超過一個時辰了,趙府近在眼前,蘇炙夜突然住了腳步,落到一條暗巷子裏。

    他掏出懷中的匣子,上面木雕暗紋,觸手有些生澀感。

    月亮從雲層中嶄露出一角,月光灑在他手中的匣子上,蘇炙夜一瞬不瞬地盯着它。

    只要在這裏,在這月光下,將這匣子打開......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息,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重新將這匣子放入懷中,頭無力地靠在牆上,望着天上的月光,寒風在他指間來了,又走。

    他重新拔起身形,在檐頂連續跳躍着,沒入了黑暗。

    -

    公孫薇與齊凌在密室裏等得心焦,公孫薇一會推門去看那天上的月光,一會又回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都快三更了,怎麼還沒有回?”

    門突然一響,兩人回頭,已扯下蒙面巾的蘇炙夜一身血腥氣,疲憊地踏入密室。

    公孫薇看了看他身後,急促道:“蘇豫呢!”

    蘇炙夜腳步虛浮地走到桌子旁,端起茶壺,猛灌了兩大口,走到公孫薇面前:“他——”

    他突然說不下去,蘇豫會受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當時從託大了些,還沒弄清那十名侍衛的情況就開始動手,蘇豫想必也不會受這種傷。

    現在蘇豫生死難料,縱然他還在世上,要救他回來,也只怕難比登天……

    突然感覺有涼風稍起,還沒回過神,臉上突然一痛,公孫薇揮手給了他一拳,從牙縫裏擠出字:“說話啊……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一旁的齊凌趕緊按着蘇炙夜的肩膀,對公孫薇道:“太子妃先別急,炙夜絕不會丟下蘇兄不管,應該是有什麼情況——哎,這是……”

    他攤開手掌,上面竟是沾了一手鮮血,喫驚道:“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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