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還沒有答話,蘇炙夜搶先道:“是!這個,能救祁慕寒。”他說得很快,甚至還帶有一絲卑微和討好。

    公孫薇伸出手,一寸寸地摸着這匣子,齊凌看出她在拼命抑制指尖的顫抖,便勸道:“這是蘇兄拼盡全力得來的,太子妃莫要辜負他的一番苦心,還需振作些。”

    他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出來十分蒼白,沒打算勸得了誰,沒想到公孫薇深吸了一口氣,點了一下頭。

    “打開看看。”蘇炙夜建議道,“這草藥長得很特別的。”

    他走到窗前,將窗戶合攏了一些,室內便暗了下來。公孫薇雙手摸到匣子蓋上,微一用力,匣子開了一條縫,她的手頓了頓,再繼續打開。

    房中響起匣子打開時輕微的、喀啦的一聲。

    齊凌驟然大吼:“別開!”

    晚了半秒,公孫薇打開了那匣子,內蓋裏突然“咻”的一聲,飛出三枚暗器,齊齊朝公孫薇的面門扎來。

    說時遲那時快,蘇炙夜火速閃到公孫薇的位置,一把推開她,一指快如閃電般打落兩枚暗器,另外一枚是怎麼也來不及擊落,他的頭馬上一偏,那枚暗器從他脖項擦過,“倏”的一下,將身後的窗紙擊破了一個孔洞,一絲月光從洞中透進來。

    變故突然,齊凌驚出一身冷汗,蘇炙夜俯身去查看那兩枚暗器,公孫薇則是瞅着那剛發射完暗器的匣子,將裏面的白色草藥一把丟了出來,狂踩了兩腳,緊接着掄起拳頭,失控般地砸那匣子,發了狠地砸!

    -

    “哈哈哈...!”王府中,祁玉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身邊一名心腹,“你們說,蘇豫和他的同黨花了那麼大力氣盜出來的,卻是假的草藥,此刻要作何感受?哈哈...”

    “沒準早就被那匣子中的暗器,射死在當場了。”心腹殷勤地給祁玉騫添了茶,“殿下真是英明,算準蘇豫會去衙署盜那草藥。”

    “本王知道他早晚會有異心。”祁玉騫漸漸收起笑容,“也罷,當時招攬他,也不過是想放個眼線在祁晟麾下,如今這個結局,倒也算如他所願。”

    心腹想了想:“只是屬下不明白,方纔殿下爲何要告訴蘇豫實話?那玄冰草是僅剩一株這沒錯,但這其實不必告知於他...”

    祁玉騫呷了口茶,悠然道:“你懂什麼?這人嘛,你總要給他一點點虛幻的希望和成就感,他才能活下去。本王留他這條殘命,還有點用。”

    “殿下明智!但屬下愚鈍,是怎麼也猜不到蘇豫的同謀會是誰?”心腹又積極地發言了,拍上司馬屁的最好方式就是讓自己顯得蠢一些。

    祁玉騫的臉卻冷了下來,沉思半天,將茶杯往旁邊重重一放:“說說今晚蘇炙夜的動向。”

    -

    齊凌搓了一下那殘破的草藥,露出一角綠色,慘淡笑道:“果真是假的,染了色罷了。”

    幸好他在公孫薇完全打開匣子的那一剎那,聽見了機關聲,這才能夠讓蘇炙夜有半秒的反應時間。

    “這種匣子若只是打開一條縫,便無事;若整個打開,便觸動了機關。看來祁玉騫是早就設計好了的。”齊凌說。

    蘇炙夜“啪”的一下,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出生入死一整個晚上,還害得蘇豫枉死,結果便是被祁玉騫擺了一道,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一地的凌亂,滿室的心傷,公孫薇心中絞痛,卻只能深深地吸一口氣,看向蘇炙夜:“走吧!已經三更了,繼續按計劃走吧。”

    蘇炙夜身子微微晃了晃,道:“好。”

    公孫薇往角落走去,那邊存放着一埕酒,蘇炙夜攔了她一下:“我自己來。”

    他走過去,拍開了那埕酒的封口。

    齊凌忽想起了什麼,對蘇炙夜道:“等一下,你肩膀上的傷——”

    “嘩啦”一聲,蘇炙夜已經將酒潑了自己一身,馥郁的酒香撲面而來,遮蓋住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公孫薇面前:“走吧。”

    -

    祁玉騫摸了摸手中的扳指:“哦?他是直到三更才離開公孫府的?”

    “對,我們的人盯了一晚,不會有錯。”心腹道,“走的時候,公孫小姐送他到門口,兩人...嗯,怎麼說呢?好像有那麼一丁點兒難捨難分的樣子,蘇公子喝得有些醉,到門口還笑着對公孫小姐說了許多話,但隔得遠了,便聽得不甚清楚。”

    祁玉騫沉吟起來,從衙署被闖入的時間來說,蘇炙夜還真的有不在場證明,且那趙氏府邸,早先已經被他翻了一遍,地道一類的東西早已被排除。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好,只要蘇豫的同謀不是蘇炙夜與公孫薇,那便證明這兩人還是有價值的,只要好好運用。

    “萬壽節也近了,蘇炙夜大概還會在榆陽城待個兩三天,你們再好好觀察觀察,有任何發現,都必須與本王稟告。”祁玉騫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不早了,你等先去歇息吧。”

    心腹退下後,他回到自己房中,坐在銅鏡前,退去了外袍,散下一頭長髮。

    月光如水,端照在他俊美如玉的臉龐上,他望着銅鏡中的自己,頗爲滿意,這張臉可比自己原來那張好看得多了!

    正看着,驀然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一把扶着桌沿,緩了好一陣,勉強擡起頭來,見那鏡中竟出現了一道重影——

    那影子與自己輪廓相疊,被月光越扯越長,像是他身體內扯出了另外一個人,卻是詭異地閉着雙眼。

    祁玉騫瞳孔一縮,閉上眼睛,猛地一晃腦袋,再睜開眼,才見這虛影消失了。

    已經第幾次了?這樣的幻覺?

    祁玉騫扶着額頭,想起今夜蘇豫那番話:他是懦夫,註定失敗。

    他突然發狠地一拳揍在那銅鏡上,看自己的臉龐碎在裏頭,不由自主地想到原主祁玉騫。

    他穿過來之前對劇本里最感興趣的人物,就是祁玉騫;雖戲份不多,卻是他最喜歡的角色,劇本里關於他一舉一動的描述,他都記在心中。沒想到他神差鬼使地穿過來,還真的奪舍了他的身體。

    適應下來以後,他其實對自己這具身體非常滿意:長得如此謙和如玉,又有着良好的體魄。他越來越喜歡這樣的身份,盡情地模仿着原主,也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原主。

    然而今夜蘇豫的話,像當頭棒喝。懦夫?註定失敗?如果是原主,蘇豫還會這麼論斷他麼?

    他站起身,搖着碎步向牀榻走去,像喝醉酒一樣,斜斜地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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