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第三日,祁玉騫足不出府,在府中與心腹幕僚議事。

    萬壽節還有七天便到,汴京已連下了三道手諭,要他回京城參加盛宴,他一概拒之,甚至向民間散佈了消息,說追月節那日,江陵雁江上的刺殺,幕後主使就是祁慕寒。

    這場輿論戰一起,他先給祁慕寒扣個“弒兄”的帽子,便順理成章不去汴京參加萬壽節宴。但此舉無疑也昭告天下,他是與祁慕寒徹底翻臉了。

    與此同時,公孫薇作爲太子妃也一同被正式下了旨意,要求萬壽節前回到汴京。

    這一天深夜,蘇炙夜、齊凌與公孫薇三人重新通過井底的地道,回到蘇豫的府中,將密室收拾了一番,該帶走的也都帶走了,公孫薇推門出到院落中,這院落早已被一把火燒盡,風一起,還帶來殘存的枯焦味。

    公孫薇在風裏站了一會,捧起一抔土,裝進隨身的荷包裏,回頭見蘇炙夜走了過來。

    “我與齊凌明日便先行回汴京,祁玉騫那邊,我給了他口頭承諾,應允他回去汴京以後,會給他傳遞消息。”蘇炙夜看着公孫薇說,“汴京另外會來人,按太子妃的禮儀接你回京,剩餘的事情,我與齊凌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憂心。”

    公孫薇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他的左肩。

    蘇炙夜活動了一下肩膀:“都好了。”他微吸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說,“蘇豫的事,我很抱歉。”

    公孫薇搖了搖頭,仰頭看天,一片湛藍如洗。

    -

    三天以後,公孫薇坐上了回汴京的大船,風浪搖擺中,一路回到了汴京。

    這一走其實也不過兩月,但登上汴京城的一刻,卻覺繁華喧鬧,恍如隔世。

    馬車到達太子府,公孫薇心跳加速,一想到祁慕寒的臉龐近在眼前,終於露出了幾日以來的第一絲笑容,下人才剛伸出手要攙扶她,她已經等不及蹦了下馬車。

    哪知門口站着迎接她的,卻僅有一個霽月。她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還是在與祁慕寒“翻臉”的狀態,做戲做全套,哪怕回到汴京,還是要注意祁玉騫的眼線是不是在附近盯着。

    “你可回來了。”霽月一手拎着她的行囊,湊到她耳邊,高興地道,“太子殿下可真是算無遺策,算準今天你會回來,果真回來了。”

    “那還不是他安排好的?”公孫薇一腳踏入府中,下人將府門一關,她終於完全卸下戴了兩個月的面具,迫不及待問,“殿下在家嗎?”

    霽月抿嘴笑了,一邊將她往後院拉:“瞧你急的。到禮部去商議明日萬壽節的事兒去了,還沒回來,讓我帶你先來看這個——”

    太子府的西院有一塊一直空置着,只簡單種了些花草,這會朱漆圍欄,白牆黛瓦,竟築起了一個精緻的屋舍,霽月走去,一推開門,一團團熱氣蒸騰而出。

    祁慕寒竟在府中搭起了這樣一個溫泉?公孫薇一邊大呼奢侈,一邊興致勃勃地開始解大氅,兩個月了,榆陽城條件不比汴京,她真沒好好泡過一次澡。

    溫水漫過柔肌,公孫薇靠着浴池邊,滿足地鬆開四肢,闔着眼睛,霽月替她捏着露出水面的香肩,一邊說着最近汴京的情況,比如太子最近又剷除了一批政敵;比如最近太子還是在假意與商墨雲恩愛,進了府中卻沒什麼交集;比如萬壽節就在明晚,西涼使團由烏羅公主率領,前幾天就已經到了。

    公孫薇閉着眼睛聽,一邊嘟囔道:“就是這些?怎麼就沒有一件事是關於他想我的呢?”

    霽月沒說話,手上停了停,過了一會才繼續捏,力道大了些,公孫薇覺得一陣舒服:“嗯,很好,就是這個力度。”

    身後傳來一下隱約的笑意,公孫薇猛的睜開眼睛,在水中轉了個身。

    祁慕寒正在她身後蹲着,看着她笑。

    “.......”

    “慕寒!!”公孫薇一聲大叫,正要撲上去,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一絲不掛,連忙往下沉了沉,嘴邊咕咚冒泡,“轉過去轉過去,我穿好衣服就上來。”

    祁慕寒大笑,二話不說,俯身將她從水中拉起,一手扯起旁邊藤椅上的浴衣,將她身子一裹,攔腰抱起,在她脣上印了一下:“我何時不想你了?”

    剛泡過溫泉的臉蛋通紅通紅的,公孫薇羞赧地往他懷抱鑽了鑽,看着他揶揄的笑,又不服氣地舉起手,去摸他的臉,卻被冰得嘶了一口涼氣。

    “你的身子...怎麼會這麼冷?”公孫薇的手沿着他臉龐往下,落入他的衣襟下,果然,哪怕裹着重重衣服,他身上還是冷的。

    祁慕寒笑着道:“你這摸來摸去的,是太久沒見,太過想爲夫了麼?”剛好入了房間,他便將她放下,喚侍女爲她取來新衣裳,替她着裝整齊了,才拉過她上下細細地看。

    幾十個日夜的思念,到今日終於能夠安然接她歸來,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公孫薇也安靜而滿足地回抱着他,祁慕寒收緊手臂,二人身子緊貼彼此,一句話也沒有說,語言往往蒼白,而一個擁抱已經代替所有。

    過了許久,祁慕寒才鬆開手,拉着她往偏殿走去,那裏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他將所有下人遣退,拉着她入了席。

    公孫薇飢腸轆轆,正要舉筷,忽然想到榆陽城發生的那些事,神色一黯,頓住了筷子:“慕寒,我...”

    “齊凌都告訴我了。”祁慕寒打斷她,往她碗裏夾菜,“薇兒,你在榆陽城已經做到最好了,現在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再想。”

    公孫薇:“祁玉騫他有...”

    “是說‘槍’麼?放心,我都有分寸。”祁慕寒給她盛了一碗湯,“先喫,都涼了。”

    公孫薇想起蘇豫的事,心下黯然,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經教訓了齊凌一頓,這小子實在太過失策,竟然沒告知我便擅自行動。好了——”

    公孫薇突然捧起他的手,拉開他右臂的手袖,怔怔看了半天。

    祁慕寒正想勸她,公孫薇咬着牙說:“祁玉騫這廝...真的玄冰草一定在他手上!便是把整個榆陽城翻過來,也一定要把這草藥找出來。”

    祁慕寒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乖,別想這些了,先喫飯。”

    “什麼時候出兵到江東?”公孫薇看着他,他身上那陣刺骨的寒涼,不必說,定是蕁刺毒越來越重的反應,她不能等、也不想等了。

    祁慕寒知道她犟起來,不給個答案是不會罷休的了,便笑道:“不必,我自會逼他出兵。”onclick=“hui“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