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酵了一天一夜,等到餘究終於將當年的比賽視頻全部看清楚之後,熱搜最底端已經出現了#Lustre打假賽退役#的話題了。

    基地到凌晨都會有人在訓練,餘究在電腦前坐了一天出來,胳膊抵在欄杆上,眯着眼睛看滿基地的照片。

    最大的那一張依舊是二樓玻璃欄杆下方掛着的。

    餘究剛入隊的那段時間,照片上的四個人是當時的SUN一隊。

    賀晚、周世凱、賈成,以及張超。

    張超是隊裏的副狙擊手,餘究對他的印象不深。

    也是,有賀晚那樣一個耀眼的狙擊位存在,他想要給人深的印象也不可能。

    所以當賀晚退役之後,張超也消失在電競圈這件事,並沒有掀起多麼大的水花。就連現在,看完了當年釜山賽的雙排和SOLO之後,餘究也想了很久纔想起來張超這個人。

    他摸了下隊服口袋,掏出來一根棒棒糖塞進口裏。

    昨天抽菸純粹是因爲煩躁的不像話,等今天看完了視頻,他只覺得滿腔煩悶無處散。

    他緩步往下走,站在一樓空闊的大廳裏擡頭看,入眼是三層乳白色的建築,擺滿了機器的訓練廳、設施齊全的宿舍、暗格櫥窗裏的獎盃,和掛了整棟樓的照片。

    他站在原地很久,彷彿知道賀晚爲什麼堅持要退役了。

    這個地方,的確很像一個家。

    花眠電話打了過來,開口就問:“查出來了嗎?到底是什麼原因,晚哥他不可能打假賽的,你把石錘給我,我跟你一起去做圖。”

    餘究轉轉有些發酸的脖子,眼神微暗,“沒查出來,隊長他會處理的,你不用擔心。”

    賀晚那個人,既然當初找到了對他而言最合適的方法,他就該相信他還可以過去這一關。

    ·

    賀晚跟陳獵約的時間是第二天的晚上。

    地點選了個網咖包廂。

    陳獵一進來就摘了口罩,環視了周圍一圈笑道:“小晚約我來這是想solo嗎?”

    賀晚挑眉,不置可否,視線往另一臺已經開了的電腦上落,“打一局吧,我們倆很久沒一起玩了。”

    他當初進SUN青訓營的時候17歲,拿頭闖出了名聲。但天分再強,哪有一出來就是頂尖的呢。

    很長一段時間內,榜單上的一二名都是他和陳獵輪着來。

    Hunter是個獵人,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ak玩的好,但其實在賀晚之前,陳獵也是個玩狙的。

    後來不玩狙是因爲已經有了個第一了。

    有第一的時候,別人很難記得第二。

    陳獵低頭,對上沙發上青年脣邊的笑,捏了捏手腕坐下,“雙排?”

    現在沒法開自定義房間,要想玩單排的話,匹配到一局的可能性並不大。

    賀晚笑,“雙排,進去之後各跳各的,喫雞了清算人頭。”

    雙排玩成solo,和隊友分散開一打二難度不小,可是賀晚說喫雞卻說的極爲自然,陳獵恍惚一瞬笑開,點開桌面上圖標就準備登陸,看了眼身邊青年問:“什麼號?”

    “隨便,我那個號交回去了。”

    Lustre這個號,他一退役就把賬號和密碼交給了夏祖。

    組排的時候賀晚低聲道:“獵哥可不要再讓我了。”

    陳獵怔了怔,握緊了鼠標坦誠道:“我從來也沒讓過你幾次。”

    賀晚剛出名的那段時間,各家都想看看SUN到底出了個什麼天才少年,陳獵在訓練場上面對面碰到過幾次,見他資質很不錯,也的確手下留情過。

    因爲這個,圈內流傳了很多他們倆的小段子,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出了圈,微博上有人diss賀晚蹭DYG隊長熱度。

    只是到後來就變成了賀晚對整個DYG手下留情,兩人關係雖然不錯,但再也沒有人敢像那樣內涵賀晚。

    ……

    雙排,海島地圖,開局賀晚就跳G港,陳獵則去了軍事基地。

    網咖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賀晚戴上耳機都能聽到外面傳進來的激動到捶鍵盤的聲音。

    相對而言,這間包廂裏簡直寂靜的不像話。

    右上角藍色的擊殺公告不停跳出,因爲是和陳獵玩,賀晚難得的拿了一次狙。

    上手之後纔想起來,這一年多來,這是他第二次玩狙。

    第一次還是因爲餘究。

    心情算不上多好,想到這個名字卻莫名舒暢了一點。手下動作利落,等到一局接近尾聲,右上角顯示只剩四人的時候,賀晚看着屏幕上在安全區的另一端掩體後的人,摘了耳機開口道:“陳獵。”

    陳獵手下一頓,半啞了嗓子,“嗯。”

    他眸光淺淺,“如果不是爲了SUN,早在釜山那一次,四排賽上你應該就會被我狙死了。”

    如果不是爲了SUN,他壓根就不會在那個時候退役。

    一起努力了那麼久,才走到了最後一棒,只要再過一天,他們就能給SUN再捧回一座四排金獎。

    賀晚相信,只要他上,一定能奪冠的。

    可是他不能上。

    他不上的話,隊裏還有替補,也許能拿到什麼名次也不一定;他上的話,一旦事情被告知組委會,SUN只能是禁賽。

    空穴向來不來風,所有的謠言都是因爲它有影子。

    那一年的比賽,SUN的確打假賽了。

    雖然不是他,但是賀晚作爲隊長,難辭其咎。

    張超一直都是個挺安分的人,很懂事也很刻苦。雖然不是多麼突出的存在,但是在國內也算的上是前排。

    那段時間賀晚白天睡覺、晚上訓練,等知道張超因爲家裏人生病而心不在焉的時候,已經坐上了去釜山的飛機。

    他甚至不知道這門道是別人找上門的還是張超自己聯繫的。

    總之,他打假賽了,爲了給他媽湊醫藥費。

    到那個時候賀晚纔想起來,出國之前張超曾經找過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說些什麼又沒說出來。

    如果他早一點知道,怎麼可能讓他做這種蠢事。

    在國內對於電競打假賽還沒有明確的規範,所以每次有人暗地裏搞小動作,只要不被查出來大家就當做不知道;可是當年釜山的那場賽事,並不單單隻和家裏人打。

    涉及到國際聯賽的,那怎麼可能是小事。

    然而最諷刺的是,讓他打假賽的居然是DYG的經理。

    自家人打自家人,可真的是出息了。

    當時酒店那間屋子裏,坐了四個人——他,張超,陳獵,DYG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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