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皚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藍哲睡過去了,在房間裏。”
鬱知然有些尷尬，無聲地接過啤酒。
“他醉了？”他問。
“似乎身體不舒服。”莫皚說。
鬱知然眉頭微微皺了皺，藍哲從前陣子開始身體發虛,半夜睡覺直冒冷汗,不知道怎麼回事。
目光掃過睡在桌子上的熟睡兩人，鬱知然心說他們和藍哲一時半會兒都不會醒,況且醉酒睡夢一半就被醒也很難受,還是讓他們再睡會兒吧。
噗通一聲坐到莫皚旁邊，鬱知然嘴脣貼到啤酒罐旁邊，泡沫入口,眼神略有訝異：“這個牌子。”
莫皚啓脣又止,只說了一句：“是啊。”
又說：“你還記得。”
“當然了,”鬱知然雙眼放光，“想當年做任務時經常去你家，不就是爲了蹭這個喝嘛。”
話音剛落,鬱知然忽覺自己說錯話,頭皮一麻。
但莫皚似是沒在意：“之前你還說你戒酒了。”
莫皚老朋友口氣似的攀談讓鬱知然頓了頓，邊往嗓子裏灌酒邊看他：“今天過生日,破例。”
不知何時已入了夜,對面高層居民樓陸陸續續地亮起了燈火,月色把城市籠罩着,包裹進神祕的嫁衣。
家裏很靜，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也很吵,吵到隔壁鄰居爭執的內容都能聽見。
生活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莫皚忽然開口：“最近還好嗎？”
鬱知然：“一直都挺好的,你呢。”聽說還要隔段時間再復出？
莫皚：“人到中年,沒什麼奮鬥的慾望。”
鬱知然啞聲：“你才二十八。”
莫皚笑了笑,沒說話。鬱知然想起莫皚家的大豪宅，又想起了莫皚的不動產數量，心說他確實可以沒什麼奮鬥的慾望。
畢竟，他早就獲得了世俗的成功，名譽和金錢都有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是我希望得到的……”莫皚頓了頓，“就是你了吧，小鬱。”
鬱知然逃一樣地避開莫皚的目光：“……抱歉。”
“爲什麼？”莫皚忍俊不禁，“你總是向我道歉，但說實話，我經常不知道理由。”
鬱知然沒出聲。
“藍哲是不錯的人，”莫皚突兀地轉變話題，“他很珍惜你。你在他身邊……我放心。”
鬱知然眨了眨眼睛。他沒說話，但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是發自肺腑地，爲自己愛慕之人驕傲的表情。
也是莫皚從未見過的表情。
脣角淡淡的提起，眼角流露出不經意的情感，像是被叫做幸福。
他很嫉妒，嫉妒可以讓鬱知然露出這種模樣的藍哲，但他明白，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甚至可能比不過陳在澈的撒嬌，祝黎微紅的眼眶。
“……”一聲微小到不容易被捕捉的嘆息，“小鬱。”
“嗯？”鬱知然又抿了口啤酒。
“我希望很多年以後你還會記得我。”莫皚的視線忽然望過來。
鬱知然一怔：“你們怎麼回事，今天淨說告別的話。”
莫皚凝着鬱知然的視線，一掃平日裏的溫文爾雅，無比堅定地撕裂黑暗，但其中幾分小心翼翼的心思，又讓人難過得無法呼吸。
瓷白的皮膚中透着酒意的微紅，臉頰帶着醉意，好看的眸光迷離，靜靜地看着身側的男人，像是全身信任對方似的，不帶一絲防備，像莫皚櫥窗裏排列的乖巧的人形玩偶。
夜色在兩人周身流淌，跳起了歡快的圓舞曲。
莫皚喉結微動。
他伸出手，大掌撫上鬱知然的臉頰，手心滾燙的溫度讓鬱知然歪了個頭，像是在問他怎麼了。
莫皚合上眸，緩緩靠近他腦內幻想過無數遍的親近對象，極輕極輕的，彷彿羽毛落進水潭裏的那般，貼上了鬱知然的脣。
鬱知然已經醉了，大腦甚至不能對這樣淺淺的吻做出反應。
莫皚抱住他，語氣中充斥着不常見的寵溺，幾個溫柔的形容詞都會溢出水的，用那樣的聲音，說在鬱知然耳畔：
“回臥室休息吧，小鬱。”
然後鬱知然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做了夢。
做了個很不切實際的夢。
他手裏捧着便當迷茫地站在走廊，看着穿着校服人來人往的學生，忽然涌上極強的不真實感。
啊，對了。現在是午休，他好像要去見前輩來着。
大腿肌肉的記憶促使他動起來，開始是走，逐漸加速，後來大步大步地奔跑。
奇怪的是，他絲毫不感到疲憊，體內的興奮和期待已經完全衝破了他的腦神經。
幾個場景變動，他終於來到了熟悉的小樹林，泛着清新的草的香氣的草坪上躺着熟悉的身影。
少年修長的雙腿隨意疊起，正值中午，陽光穿透層層樹葉落在他的臉上，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膚上打下一層剪影，聽到細碎的聲音，他眉間動了動，睜開清冷的眼。
“來了。”聲音也清清涼涼。
“前輩。”鬱知然脣角不受控制地彎起，他坐到少年旁邊，殷勤地打開便當盒。
少年半坐起，漂亮矜貴的眼眸動了動，擡手輕撩起鬱知然發頂落下的樹葉：“今天心情很好？”
鬱知然條件反射地揮開少年的手。
在少年略有錯愕的注視下，鬱知然彆扭地別開視線：“不好意思……”說着，他看了少年一眼，像鼓了多大勇氣似的，說：“前輩，我有喜歡的人了，他不喜歡我和其他人接觸。”
少年依然看着他，臉枕在盤起來的膝蓋：“誰？”
可能是這陣視線太過赤.裸，燒得鬱知然臉上火辣辣的：“你應該不認識，是個彈鋼琴的，手很好看……”
“像這樣？”少年向他伸出手，節骨分明。
鬱知然吞了口口水：“他不僅手好看，身材也好，生活中總是處處照顧我……我也搞不懂，但我真的很喜歡他。”
“哦？”
鬱知然硬着頭皮：“前輩，喫飯嗎？便當都涼了。”
“他叫什麼名字。”頭頂那陣聲音無視他的話，繼續發問。
鬱知然：“啊？”
“我問，讓你喜歡成這樣的人叫什麼名字。”
“呃，我不知道他真實姓名啦，”小祖宗在主神空間好像有其它名字，“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