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人病了,心理難免有些脆弱,想到等下要看醫生,她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到底爲什麼要遭這個罪,爲什麼要被盛景衍這樣對待,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爲什麼還要受這個男人的虐待。
想着想着,眼圈就紅起來。
她把臉埋進自己的膝蓋,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
盛景衍坐在駕駛座,看到她肩膀微顫,停下車來。
他略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南綰綰顫抖的肩膀半晌沒有動靜。
猶豫了挺久,才以不符合他人設的笨拙伸出手擁抱住南綰綰削瘦的肩。
南綰綰哪裏肯讓他碰,他一接觸到她的身子,她就兇狠的罵:“滾開!”
她擡起頭,眼圈還是紅色的,長而捲翹的睫毛因爲沾了淚水,溼漉漉的聚攏在一起,像是被露水濡溼的花瓣。
盛景衍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泡在檸檬水裏,又酸又軟,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痛。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抱住她,跟她道歉:“對不起。”
南綰綰一聽,更是氣得眼淚掉下來,她試圖推開他,但是被男人用力的抱緊,冰涼的臉緊貼在盛景衍的胸膛上,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她恨極了此刻親密的姿態,也恨極了他敷衍虛僞的道歉。
倘若真的對她有一絲一豪的歉意,他都應該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消失在她面前。
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惹麻煩!
眼淚鼻涕都蹭在男人乾淨整潔的襯衣上,南綰綰還嫌不解恨,張開嘴用力的咬了上去。
在他胸膛的肌理上,留下一道深深地牙印。
一直折騰了小半個小時,南綰綰牙關也酸了,眼淚也流乾淨了,理智也逐漸回籠。
姿態彆扭的被盛景衍抱着,她推開他:“放開我。”
聲音嘶啞,還帶着一點哭腔。
盛景衍低下頭看了看她,然後鬆開手,注視着她坐了回去。
南綰綰低着頭,抽紙巾醒鼻子,擦眼淚,沒有在看他一眼。
她覺得好丟臉,哭的這麼慘,好像小學生似的。
盛景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繼續開車了。”
南綰綰眼皮都沒有撩一下。
車廂裏氣氛古古怪怪。
盛景衍明顯是能說會道的類型,此刻也不知道爲什麼,跟一隻河蚌似的,緊閉着不說話。
南綰綰覺得好尷尬。
她竟然哭了半個小時?
還咬了他?
真的個小學生撒潑似的。
她默默地把臉扭到窗外,黑色的玻璃窗,倒映出她的臉。
雙目紅腫,頭髮凌亂,糟糕的一塌糊塗。
果然,一碰上這個男人,就沒好事。
讓她變得不像是她自己。
*
值夜班的醫生沒辦法給她做檢查。
南綰綰披着長長的風衣坐在角落裏,盛景衍作爲她的代言人,代替她跟那名醫生交流。
她面無表情的聽着盛景衍語氣平常的說出那些細節,心裏忍不住惡意的想:這傢伙以前是帶多少女人來過婦科了?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了。
醫生動作很快,問診,開藥,熟練的像是見怪不怪。
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是囑咐:近期牀事不要太頻繁,行牀之前最好做夠前戲,不要讓女方有太多負擔。
盛景衍一臉虛心接受,南綰綰看他乖巧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裝模作樣,像他這樣身經百戰的男人,又不是沒技術,本質就是對她粗暴,一點也不愛護她而已。
醫生開的藥裏面,有一瓶需要掛水的消炎藥,南綰綰不肯,說要直接回家、。
盛景衍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怕她不聽醫生的話,以後要喫苦頭,又是一通哄,哄到南綰綰不耐煩了,去了輸液室。
盛景衍看着皺着眉頭蜷縮在長椅上輸液的南綰綰,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盛景衍,你也有今天。
*
南綰綰晚上沒喫飯,輸液了一會兒,就開始胃疼。
她生了病,脾氣很壞,把盛景衍給她買來的牛奶摔在了地上。
“你煩不煩啊!給老子滾!”
她將一切疼痛的原因都歸咎於面前這個男人,不給一點好臉色。
盛景衍撿起地上那包牛奶,丟進了垃圾桶,問她:“那喝熱水怎麼樣?”
他好聲好氣,還是脾氣很好的樣子,惹得輸液室裏輸液的人都忍不住側目。
他們兩個人容貌都太優秀,一進來就都到了關注,女方對男方更是愛理不理,惹來幾個小姑娘的抱不平。
感冒正在輸液的小姑娘坐在南綰綰對面,終於忍不住開口:“這位小姐姐,我知道生病確實很難受,但是你也不能衝着你男朋友發脾氣啊。你男朋友做錯了什麼,你胃疼還親自給你買牛奶,你不喝就算了,別擋着人家的面甩臉色啊。”
南綰綰冷冷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個小姑娘和女人一怔,就聽到南綰綰面無表情道:“他是我包的。”
這句話一出來,衆人看盛景衍的目光一瞬間就詭異起來了——認真看一看,這男人長的確實比一般男人要好看好幾倍……穿着也是非富即貴,這一身氣質,就不像普通人。
感情,是一隻……鴨?
輸液室裏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那幾個給盛景衍抱不平的女人也閉嘴了。
這世道,大家對這一行的男男女女還是鄙視的。
盛景衍嘆了一口氣,再次問道:“要不要喝熱水?”
倒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南綰綰想到這傢伙曾經還裝落魄貴公子賣身騙她,就知道這傢伙臉皮厚的異於常人,不過剛纔出了氣,她脾氣也沒有那麼上頭了,應了一聲。
盛景衍端來熱水,南綰綰伸手要接,男人手一收,沒有遞給她。
“?”
她疑惑的擡起頭看他一眼。
“別急。我伺候你。”
他朝她一笑,喝了一口水,在南綰綰震驚的目光中,餵給了她。
南綰綰震驚至極,沒有反應過來,一口溫水嚥下去,一直到盛景衍擡起頭含笑問她:“還要喝嗎?”
“你……!”
她目光在盛景衍乖巧的表情和對面妹子脫窗的眼神裏逡巡。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發生這種不知羞恥的事情!
世日風下,人心不古!
南綰綰深吸了一口氣,唯恐這個沒下限的男人再給她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用了。我自己喝。”
盛景衍坐在她身邊,“含羞帶怯”的樣子:“可是我想親自餵你喝。”
南綰綰語氣僵硬:“不用!”
他終於輕輕地一笑,沒有再逗她,把水杯遞到她掌心裏。
南綰綰握着溫熱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水,一直感覺到自己的腸胃慢慢的暖和起來。
盛景衍坐在她旁邊,注視着她,那目光……南綰綰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
她有些不太自在,偏過頭去,不跟他對視。
一瓶水,整整掛了兩個小時,結束以後,燒也退了,人也困了。
盛景衍把她背出了輸液室。
南綰綰靠在他寬闊的脊背上,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單薄的肌理下有力的肌肉。
除了小時候被南爸爸這樣背過。
所以現在感覺很奇怪。
盛景衍問:“晚上要不要喫點東西?”
南綰綰打了一個哈欠,“不想喫。”
“你中午和晚上都沒喫東西,等下去喫一碗水餃再睡吧?”
“我這是誰害的?”
盛景衍不由嘆氣:“是我。對不起。”
他道歉的如此順暢,簡直令人沒辦法責怪。
南綰綰撇了撇嘴,也不想再發火下去。
燒已經退了,人也涼涼的,整個火氣好像都由那一瓶吊水澆滅了,整個人懶懶冷冷的,不想再去計較那些糟心事。
盛景衍帶她去附近的一家小店喫飯。
點了水餃,還有一碗骨頭湯。
店裏沒客人,只有南綰綰和盛景衍兩個人。
南綰綰小口的喫着水餃,看了盛景衍一眼。
這家小店實在不符合盛景衍的身份,沒想到他竟然會帶她來這種地方喫飯。
如果真的是被包養的話,他也混的太慘了吧……
南綰綰腦中裏雜七雜八的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南綰綰喫個五個餃子,剩下的三個餃子被盛景衍吃了。
他還吃了她沒喝幾口的骨頭湯。
看盛景衍喫她剩下的東西,南綰綰心裏怪怪的,視線落在男人臉上,看他一臉稀疏平常的神情,南綰綰又覺得自己少見多怪了。
倒也並不是不能喫她剩下的東西,兩個人又不是第一次互相喫對方的口水……
想起那一口被盛景衍喂的溫開水,南綰綰嘆了一口氣。
她想不通盛景衍到底在想什麼。
她只是覺得,他不太像是會喫女伴剩飯的男人。
不過誰知道呢,他可能就是那種人。
畢竟,她從頭到尾都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啊。
*
溫囈的微信,第二天從她的手機裏消失了。
看起來,應該是被徹底拉黑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