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衍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女兒要哭不哭的小模樣，伸出手撫了撫她的眼角，笑着道：“你平日裏天天咒我，現在倒是知道怕了？”
被他這樣一說，盛平安被戳到了傷心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盛景衍臉上笑容一僵，擡頭，就見到南綰綰對他怒目而視！
他悻悻的收回視線，輕咳了一聲，把女兒摟到懷裏：“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嗎，別哭了，爸爸會陪安安長大的。”
話音剛落，不遠處南綰綰不陰不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瞧您中槍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盛景衍垂下眼，也不敢多說話，唯恐再說一句，被南綰綰盯着罵。
好不容易把盛平安哄好了，南綰綰買的菜也都擺在了小桌子上。
她給盛景衍盛了一碗烏雞人蔘湯，“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纔在拉斯維加斯找到正宗的中餐館。你給我多喝點，早點好起來，我還要找你算賬呢。”
盛景衍倒是稍微有點受寵若驚。
他接過來，看了南綰綰好幾眼，看得南綰綰都有點不耐煩了，一個眼刀甩過去：“幹嘛？”
“……沒什麼。”就是沒想到，她竟然還願意陪他喫飯。
看來病號也有病號的好處。
病房裏安靜下來。
盛平安家教很好，喫飯的時候不會說話，南綰綰戴着手套，給她剝蝦。
“謝謝姐姐。”
咬着蝦，小傢伙甜甜的喊了她一聲。
南綰綰聽到“姐姐”兩個字，蹲坐一頓。
盛景衍察覺到什麼，擡起頭偷偷打量了她幾眼。
就見南綰綰已經恢復了正常，平靜的繼續給盛平安剝蝦肉。
她已經什麼都想起來了，自然也記得，生下盛平安的記憶是多麼的灰暗和不堪。
那是她和盛景衍鬧得最不愉快的時候，或許也是彼此之間最崩潰的記憶。
她記得對被強迫生下的孩子強烈的不喜和自我厭憎，如果不是溫酒出手相救，恐怕現在她已經是一把骨灰。
喫完飯，南綰綰把剩飯剩菜打包起來丟進垃圾桶，看着縮在盛景衍懷裏打哈氣的盛平安，南綰綰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下樓逛一逛，等安安醒了我再接她回去？”
盛景衍看着她的笑臉，嘴脣動了動，下意識的想要留住她。
但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應了一聲，目送南綰綰關上門，輕手輕腳的離開。
病房裏安靜下來。
空氣裏還殘留着南綰綰進出以後的體香。
這味道像是一場幻境，將他的神智拉入一片光怪陸離的夢境裏。
她可能已經原諒他了。
她可能並不恨他。
她可能……
願意留在他身邊。
要不然，她爲什麼會那麼奇蹟的在他彌留之際出現在他面前？
爲什麼在他受傷住院以後，還能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是不是已經不生氣了，願意去相信當初他的解釋？
然而，他終究是不敢問出口，怕戳破了這一層夢境一般的氣跑，讓他太早的從美夢裏甦醒過來。
蜷縮在他懷裏睡得正香的盛平安不知道做到了什麼美夢，在他懷裏說起了夢話。
盛景衍低下頭看着盛平安這張跟南綰綰酷似的小臉，輕嘆了一口氣。
只希望南綰綰能看在盛平安長得可愛的份上，能對他和平安能仁慈一點。
即使她不願意認回女兒，最起碼，在平安生日的時候，她能過來一趟……好讓他，也能看看他。
*
南綰綰去醫院附近的花店逛了逛。
買了一束向日葵，她又去旁邊的水果店買了水果。
慢悠悠啃着蘋果回到了樓上，發現父女兩都已經睡着了。
病房裏只開了一盞壁燈，盛景衍將盛平安摟在懷裏，可能是受傷了，失血的原因，他的容色在暗淡的燈光下看起來有點脆弱。
南綰綰輕手輕腳的走進去，把花瓶裏已經枯萎的水仙取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哪裏發出了動靜，身後傳來一聲輕輕地：“姐姐？”
南綰綰回過頭，豎起手指在脣邊，輕輕噓了一聲，盛平安在睡着的盛景衍懷裏探出小腦袋，眨了眨眼睛。
南綰綰把向日葵換進去，走到牀邊蹲下來，小聲問盛平安：“安安今天就跟你爹地睡醫院，怎麼樣？”
盛景衍的傷，倒也沒有到不能移動身體，或者不能身邊多睡個孩子的地步。
他只是皮肉傷，在住院三天，就該接回家靜養了。
盛平安小聲道：“安安要跟姐姐回家睡。”
南綰綰伸出手摸了摸盛平安的小臉，“那等你爸爸醒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靠在枕頭上安眠的男人緩緩睜開眼。
睡美人醒了。
盛景衍密長漆黑的眼睫毛緩慢眨動了幾下，虛虛的視線逐漸變得有神，最後落在蹲在牀邊跟他女兒講悄悄話的南綰綰臉上。
南綰綰有點小尷尬：“吵到你了？”
盛景衍沒說話，只是擡起手揉了揉眼睛，有點睏倦疲憊的樣子。
這副脆弱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即使南綰綰知道這傢伙乃是一方大佬，此刻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很輕：“我帶安安回家，你好好睡，明天來看你。”
盛景衍伸出手，在蹲在牀邊的南綰綰腦袋上擼了一下，“你下樓買了什麼回來了？”
“買了蘋果和草莓。”南綰綰站起來，“你要喫嗎？”
盛景衍應了一聲：“嗯。”
“要喫蘋果還是草莓？”
“蘋果。”
“那去給你削。”
盛景衍又應了一聲，然後靠在牀頭，抱着盛平安，看南綰綰給他削蘋果。
……之所以選擇蘋果，只不過是想南綰綰能多陪他一會兒罷了。
南綰綰削蘋果的手藝很好，能削一整隻蘋果皮不斷。
她熟練的將蘋果切塊，然後還搞了一個花樣，給盛平安削蘋果兔。
盛景衍不是很有喫東西的胃口，但是看着南綰綰，還是很認真的喫光了她削的蘋果塊。
她見他喜歡，衝着他笑了笑：“那我再給你削一點，你等下次？”
“……”不喫很愛喫蘋果的盛景衍，“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