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老爺子喘氣聲大作,盯着眼前跪得筆直的嚴厲寒。

    “你別跪我,我受不起!”

    嚴厲寒跪着,臉上淡漠無色,氣勢絲毫沒有矮下去,反倒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

    “爺爺,我不是在求你。”

    嚴震霆雙手蓋住柺杖,用力敲擊地面,怒極攻心,眼神卻還發着狠,連連咳嗽。

    嚴厲寒沒有上去給老爺子拍背的意思,薄脣掀開,道:“我二十歲那年,你就把我召回來了,那個位子,您也是毫不猶豫就交給我的。到頭了,爲什麼後悔了?”

    老爺子深深吸氣,費力地擡頭,和親孫子對視。

    眼前的人,也是他曾經的模樣。

    時光消逝,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末尾,能把一生的事業交給這樣的孩子,他心裏是安慰的。

    只是黃土埋到脖子,忽然就生了恐懼,那點亂七八糟的心思也就爬了上來。

    他擔心,將來嚴厲寒不能善待嚴榛榛母女,更擔心,嚴厲寒會被女色所迷,走上嚴摯誠的老路。

    可細想想,其實不是的,這些都不能稱之爲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一生都掌握權柄的控制慾作祟,由不得晚輩違拗他的意思。

    “董事會我已經清理乾淨了,您百年之後,不會有任何人成爲我的掣肘。您如果執意要把那點股份留給嚴榛榛,我不反對,對我來說,就算是整個嚴氏,也算不上什麼。”嚴厲寒道。

    嚴震霆冷哼,撐着一口氣道:“說不在乎,那這幾天來,你大力打壓老人,把股份都收回來,又讓那個丫頭去攛掇梁董夫婦倆離婚,這些是爲了什麼?”

    嚴厲寒眸光凜然,沉沉地道:“我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從我這裏搶。”

    嚴震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蒼老的眼眸瞪大,眼窩凹陷,眼珠子就真的跟銅鈴似的。

    嚴厲寒又道:“嚴榛榛拿了股份,安安分分地就算了,她如果敢有任何動作,我處理她,會比處理王董更乾脆利落。”

    “爺爺喜歡她們母女倆,我在想,只相伴二十多年,是不是太少了,或許可以永遠相伴。”

    “你!”

    嚴震霆按着柺杖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嚴厲寒,這種話他居然也說得出。

    嚴厲寒一動不動地跪着,絲毫不防老爺子會忽然動手,略微擡眸,“爺爺,我只是說說。”

    “你這麼能耐,還跪我做什麼?!”

    嚴震霆劇烈咳嗽,喉嚨裏已經隱約有了血腥味,臉色灰敗,看着如同徐徐飄落的泛黃楓葉,淒涼入土。

    嚴厲寒沉默片刻,道:“我跪您,是謝您二十年的栽培,讓您爲我的事這麼傷神,是我這個晚輩做的不對。小時候,我病了,您不放心別人守着,也是不顧身體守過我一整夜的。現在鬧到這地步,我跪着跟您說話,您要是覺得舒坦,我跪一會兒不算什麼。您要是還覺得不解氣,大可以讓人替您教訓我,我絕不躲。”

    嚴震霆漲着臉,臉上充血,本來是氣到極點,驟然聽到這番話,好似一口血堵在了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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