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燃沒有看他,挨個打量了一遍,最後落了在蘇繁身上,蘇繁原本正盯着燈火通明的教學樓,聞言回頭,

    楊洪往他身後縮了縮,盯着那少年方向,面色煞白煞白。

    “洪子,那天整你那個?”蘇繁舌尖頂了頂腮幫,似笑非笑。

    楊洪沒說話,但是還在微顫着的身體和煞白的臉,無一不已經表現出了,就是眼前這人。

    見他那樣子,蘇繁皺了皺眉,心下煩躁。

    孬種。

    只是見個面,就嚇得話都不會說了。

    湳附校園裏的路燈光線很弱,暖黃色的,暗融融的,樹影在地上拖得很長,樹下那少年也就十七八歲模樣,黑衣長褲,朦朧看去,長得脣紅齒白,眉清目秀的。

    像是走在湳大附裏,隨便扔塊轉頭,都能砸到七八個的那種,乾淨規矩的好學生。

    楊洪就被這樣一個人嚇成現在這樣子。

    “同學。”蘇繁忽然覺得有些滑稽,笑了聲,“你把我們兄弟弄成那樣子,是不是欠我們一個說法啊。”

    原燃沒說話,擡了下眼,神情沒有什麼變化。

    他本來不喜歡說話,有時候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也有像現在這樣,純屬不想說,覺得說了白費力氣。

    “蘇繁?”緩緩把他看了一遍,和照片對上號,他問,像是在最後確認什麼一般,

    蘇繁笑了聲,“你是安漾哪個?暗戀她,還是在追她?她自己都不急,你他媽的,管個……”

    話沒說完,已經一腿上去了,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

    蘇繁失去平衡,差點摔倒在地,喉嚨忽然一緊,他已然被捏着喉嚨,重重按在了樹上。

    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很修長,力氣大得可怕,指腹有薄薄的一層繭,硌着他喉嚨的皮膚。

    “滾遠點。”對着一雙冷沉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卻一字一頓,說得清楚。

    未等蘇繁回答,少年手腕一翻,他腦袋被磕在了冰涼的地上,池子旁修的小鵝卵石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蘇繁額角觸上,頓時一陣錐心的疼。

    他很快又被扯了起來,“聽到了?”

    蘇繁咳嗽了兩聲,眉眼頓時顯出了幾分猙獰。

    他從小在街道巷子裏混長大,什麼骯髒齷齪的話沒聽過,問候對面十八輩祖宗,爹媽的髒話一下都出來了,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少年神色沒一絲波動,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旁邊正是一個小水池,中間還放着噴泉,他手腕使了點力提起蘇繁,拎着他的後領,往那池子裏一摁,隨後再提出,蘇繁吃了幾口水,猛咳着,被再度拎出來時,血水夾着冰冷的冷水,順着臉頰緩緩流下,格外猙獰。

    蘇繁在這漂亮少年手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像是個小姑娘,在和成年男人對架一般。

    一旁的花臂和小毛都嚇傻了。

    “聽到了?”少年重複了一遍,還是那種無波無瀾的音調。

    楊洪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把尖尖的刀,白着臉,從他們背後衝上前,衝着少年肩膀位置,狠狠紮了下去。

    草,洪子哪裏弄來的那種管制品。

    還偷襲,下手沒半點分寸。

    蘇繁整個頭都溼着,眼睛剛睜開,就看到這一幕,連罵出聲制止都來不及。

    動刀了,事情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當年他們搶了那個低年級的男生,原本沒什麼,後來就是不知道誰拿刀在他身上弄了幾下,見血了,那小孩不抵用,送了醫院後差點沒救回來,再後來,他們被安漾蒼白着臉一個個指認出來,吃了兩年管教所飯。

    他們現在都過了十八了,沒了庇護,真要見血弄出人命,他們這些先動手還有前科的,沒一個能有好果子喫。

    沒讓他慌多久,那少年反應比他想象中快很多,楊洪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捅到人,手裏已經一空,他被一腳狠狠踹倒在地,右手隨即一陣劇痛,少年踩着他的右手,緩緩直起身來,那把寒光四溢的尖刀已經到了他手上。

    蘇繁被他甩了出去,趴在地上,重重咳嗽了幾聲。

    少年微抿着脣,看着手裏那把刀。

    蘇繁心緩緩沉了下去。

    他握着那把刀,摁住楊洪脖子,在楊洪他緩緩蹲下身。

    那雙手極穩,沒有一絲顫動,楊洪像是一條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魚,根本動彈不得。

    刀尖泛着一股刺人的涼意,貼着面部和頸部皮膚,緩緩劃過,挪到胸腔,心口處……楊洪幾乎能感覺到,它貼近皮膚的觸感。

    他猛然顫着,臉色已經白得不能看了,“我,我對不起,哥,我不是……”

    少年沒聽到一般,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仔細打量刀身裏倒映出來的人影。

    那雙漂亮的黑眸,空蕩蕩的,脣線拉着很直,極其涼薄,竟然還微微勾着。

    都是一瞬間的事情,太快了,花臂和小毛站在一旁,腳像是被釘在了地面上一樣,從背脊蔓起寒意。

    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個正常人,

    “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蘇繁重重咳嗽了一聲,有溼溼熱熱的東西從額角滑下,光線過於昏暗,他看不清楚,摸了一下,一片鮮紅。

    少年眉眼未動。

    漆黑漂亮的眼睛裏沒有一絲表情,空蕩蕩的,刀被他握住手裏,寒光四溢,映着少年清瘦的下頜線條,乾淨利落。

    他脣角緩緩揚了起來,“是。”

    那一聲冷笑,很短,透着深重的戾氣。

    是的,他就是有病,不正常,從小到大,白念芳已經告訴過他很多遍了。

    這些人看他的眼神,混雜着驚恐,厭惡,懼怕的神情,他不陌生,早在很多人眼裏見過。

    像是看怪物一樣,需要被隔離,被異常對待的怪物。

    肩背後,眼角處,那些陳年傷疤似乎又在隱隱作痛,像被火灼過一般。

    太陽穴一突一突疼着,尖銳又突兀,那些紛亂的記憶,一下,都作亂般涌上,潮水一樣兇猛。

    蘇繁重重咳了幾聲,居然笑出聲來,“安漾知道你這樣子?你配叫我們離她遠一點?他媽的,最該離她遠一點的,難道不是你這種人?”

    額上狠狠一痛,他視線一片發昏,少年漆黑暴戾的眼神近在眼前。

    安漾發言時,林宴坐在安漾的座位上。

    學生代表發言被放置在了挺靠前的時間。

    安漾很快發完言。

    胡啓波上臺,強調了一遍升學問題,把在湳附現在的名次可以衝刺的大學大概說了說,林宴自己就是湳附畢業的,對這些早就輕車熟路了,班主任胡啓波說完,輪到各科老師發言時,林宴想了想,還是起身,跟着胡啓波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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