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漾記得自己當年和他的約定,在自家窗臺上,她坐在他懷裏,那天晚上月色很好,他吻着她,正是最柔情蜜意的時候,他們約定好了,等到他二十二歲,滿了年齡,她就嫁給他。
他真的按時回來了,並想實踐當年的約定。
但是,時過境遷。
她說,“原燃,我不想再來一次。”不想再體會一次,三年前被不告而別後,那段地獄一樣的日子。
她在等他解釋,說清楚,三年前,到底,爲什麼他一夜間消失,隨後還借他媽媽之口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原燃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燃沒有說話。
叫他怎麼說呢,說出安文遠當年和他的兩個約定麼。
三年都已經過去了,他不想因爲自己破壞安文遠和安漾的父女感情,更何況,說出來的話,就要連着他病的事情一起說出。
這還是他無法解釋的最大原因。
那來自於經年累月,從很小開始,在在那些過去歲月裏,白念芳給他造成的夢魘。
白念芳罵他噁心,醜陋,說他是有病,是天生的怪物。
對於還只有幾歲的小孩子而言,遭受自己的母親這樣嫌惡……加上與世隔離的生長環境,每天,能見到的最多的人,也只有白念芳,讓他早早已經接受了這一點,不過只是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目光,他早已經不在意了。
活得麻木,眼神都是空蕩蕩的,還是十幾歲的少年時,就已經活得有如行屍走肉,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無所謂,
直到來了湳安,遇見了安漾。
她出現在了他黯淡無光的生命裏,照亮了天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意義,對他而言,他真正的生命,開始於十六年歲那年和她遇見的夏天。
唯獨在她面前,他只想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想再次揭開自己丑陋,血淋淋的瘡疤。
他只想讓她愛他。
而沒有人會愛一個怪物。
男人低垂着睫,聲音沙啞,“那時,我病了,在發燒。”
現在回憶起來,只是輕飄飄的病了二字,實際上,那會兒他已經神志不清,原和義帶來的醫生強行給他打了過量的鎮定劑,隨後,他發燒,持續高熱不退,被獨自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嶽閒庭後來和他說,他那次,是真真正正在鬼門關走過一次。
他高燒剛褪,就直接坐飛機來了湳安找她,沒人告訴他安漾去了哪裏,一切跡象都顯示,她像是自己走的,他當時身體極度虛弱,頭疼還未消退,一心只想着,安文遠是不是都告訴她了。
她也開始嫌惡他了,所以才這樣遠走高飛。
他沒日沒夜的努力了三年,達到安文遠說的要求後,才終於得以回來,名正言順的找她。
但是,這些他都不打算告訴她。
他從小過慣了了那樣的日子,習慣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了,甚至在十一歲那年,白念芳尖叫着罵他怪物,拿刀想劃他的臉,甚至差點戳瞎他的右眼時,他都沒有哭過。
說出來了,人家只會覺得厭惡,沒有人會憐惜他,是他在那段漫長的歲月裏得出的經驗。
安漾抿着脣,她有些明白了,但是,依舊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釋。
她掙開他的懷抱,輕聲說,“原燃,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但是,她也不敢再和他在一起了。
男人沉默着,忽然,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文件夾。
安漾眸子微微睜大,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原燃一件一件往外拿,是他所有的證件,包括身份證,存摺,銀行卡,房產證,逐星的股權證書……一個人在現在生活中所需要用到的所有東西,
他說,“我不會再走。”
如果她不相信的話,怕他再走的話,這些都可以給她,讓她拿着。
他啞聲道,“你願意要的話,都可以轉給你。”
反正所有他的東西,都是她的東西。
他向來話少,不善言辭,不知道要怎麼說話哄女孩子開心,只能用這種最直接的方法,來表示他不會再走。
安漾驚呆了。
她像是對着一堆燙手的山芋一般,“你拿回去。”
爲什麼要給她這些?
男人薄脣抿成了一條線,身子有些僵硬,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他是真的不會再走了,一輩子都不會再離開她。
“是因爲他?”他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不要他了,是因爲早上送他回來的那個男人?
安漾愣了一下,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宴哥?”
叫這麼親暱……他明顯很不高興,還是點了點頭。
“我和宴哥什麼都沒有。”安漾不知道爲什麼他一直要和林宴過不去,“從很早以前開始,我就一直拿他當哥哥看,宴哥也對我和對親妹妹一樣。“
他們一起長大,安漾和他的親妹妹一樣歲數,林宴心事一直光明磊落,他們也沒有過任何逾舉的言行,林宴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安漾不可能不清楚。
他是獨生子,不知道這種所謂的哥哥妹妹到底是什麼樣一種相處模式。
估計,又是醋了。
安漾反應過來。
知道他佔有慾一貫很強,但是沒想到,他會喫這種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醋。
他問得直接,“他像我那樣親過你?”
安漾臉一下紅了,紅透了,連着瑩白如玉的耳垂,不受控制的紅了。
這句話,隔着三年時光,一下讓提醒了她,她和眼前這個男人,以前曾經怎麼樣親密過。
以前原燃是怎麼吻她的,那時,少年的吻灼熱激烈,在一起之後,他無時不刻,每天都想着親近她,各種辦法索吻,黏人黏到不行,把她允許他碰的所有地方,都眷戀的用脣舌確認了一遍。
她面紅耳赤,羞到不行,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對面男人瞳孔漆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
安漾怕他對林宴做出什麼,僵硬道,“沒有。”
他眉眼舒展了些。
“我也沒讓別人親過我。”他低聲說。
在分來的三年裏,他沒有讓別的任何人碰過,他只是她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