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此時還抱着喫瓜心態的禪院惠,在待會兒目睹了那位“五條悟未婚妻”的真容後該是怎樣的心態炸裂。

    空蕩蕩的大殿裏太安靜了,鋥亮的琉璃磚瓦折射熾光,最終刺入人的虹膜裏。阿音興許是看得累了,她雙臂疊起,把臉埋在了臂彎中,眼眸合起,小歇片刻。

    忽而,她的耳朵微地動了動。

    鞋底叩在地磚上的聲響輕微,在這寂靜的空間裏卻清晰可聞,一聲一聲,愈來愈近,直到那股她所熟悉的、讓人酣醉的甜香也侵入鼻腔,阿音才稍稍從臂彎裏擡起腦袋。

    她還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便感覺到一隻寬厚的手撫摸上自己的頭頂,不屬於自己的溫暖沁入了頭皮,好似要順着血液順流而下,暖和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聽到近在咫尺的輕笑,和着氣流消弭在空中,溫熱的吐息灑在自己的臉頰,流連耳畔,無端繾綣。

    白髮如雪,晃在眼前,好像一片柔軟的綢布,阿音下意識伸手去抓,她的手在半空中卻被人握住。

    “怎麼,還沒清醒?”

    略帶嗔怪的嗓音,如果細聽就能察覺那壓在喉嚨裏的幾分笑意,他握着她的力道並不大,阿音輕易就能掙脫。

    而她卻呆呆地看着來人,張口“啊”了一聲。

    “阿音爲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呢?”

    似是一聲悠悠的嘆息,五條悟敲了敲少女的腦袋,“是過來接我們的嗎?真是好大一個驚喜。”

    阿音捂着腦袋,她並沒有說話。

    她側過身子,目光越過五條悟,眺向了他的後方——

    即使是在這種時候,在陌生的環境中,阿音還是會下意識地尋找她最熟悉的那個人。

    那道讓人心安的黑色身影。

    五條悟微挑的脣線耷拉下來,抿成了平直的弧度,他瞥了後方一眼。

    那倆人是他前腳走,後腳就跟上來的,禪院惠更是緊隨而至。

    嗯……有點不妙呢。

    五條悟幽幽地想。

    再這麼下去,阿音都要被禪院閣下養熟了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見到阿音之後,五條悟忘記了揮退家僕。

    五條家的那兩名隨從,很有眼力見地降低了自身存在感,沒有打擾二人。

    他們互相對視,看到未來主母和家主大人感情甚篤,他們心中也泛起了不知名的感動。

    有生之年,終於有機會見到下一代的嫡子了嗎?

    他們保持着這份感動——直到禪院惠到場。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他們心裏已經和“主母”畫上等號的少女瞬間跳起來,甚至能用雀躍來形容,就像一個嗅到了窩巢氣味的小雛鳥,迫不及待地越過五條悟,撲進了別人的懷抱。

    家僕們:……

    他們緩緩打出一個?

    等等,爲什麼他們五條家的主母,會如此親暱禪院家的家主?

    他們表情迷惑,回頭看看五條悟,只見“被拋下”的白髮青年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於小姑娘的行爲卻並沒有過多想法,也沒有流露半點諸如憤懣之類的情緒。

    就好像,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自己被綠了的事實。

    家僕們沉默半晌,眼神逐漸驚恐。

    他們發現事情的真相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這樣簡單……?

    在場所有人,要論何人最是懵逼,無疑當屬禪院惠。

    剛一拐角就被自家的小雀鳥撲了個滿懷,禪院惠半摟抱式託着小姑娘,疑惑之色從眼底一閃而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阿音?”他有很多想問的話,但脫口而出卻是一句,“你怎麼來了,等了很久了嗎?”

    他把小姑娘放下來,僅僅是面對着她,禪院惠的聲音便不自覺地輕柔了下來。

    “也沒有很久。”不算上差點打瞌睡的那會兒,阿音確實無聊到快發黴了。

    “這樣啊。”禪院惠的眼底漾開了淺淡的暖意,如融融春光,化開了冰雪“讓阿音久等了。”

    虧得他們倆能將這毫無營養的寒暄旁若無人地進行下去,禪院惠的大腦結構也許出了點問題,在看到阿音的下一秒就把所有怪異之處忽略了,迫不及待地將小姑娘的面容填滿了腦海。

    五條悟隨意一瞥,看到自家的隨從面露驚恐、兩股戰戰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好笑,他終於大發慈悲開了口,讓兩名家僕退下,遠離這風雨欲來的修羅場。

    那兩人皆鬆了一口氣,爭先恐後地離了場,他們放棄思考這幾人複雜的糾葛,不管如何狗血,這都不是他們應當涉足的。

    在場幾個人,一個知曉真相,一個被戀情矇蔽了雙眼,剩下的唯一一個正常人,盯着阿音的眼神透出詭異的情緒。

    加茂四處看看,發現沒有人願意爲他解惑,於是他便忍不住出聲質詢道:“五條閣下,這姑娘就是你的那位‘未婚妻’嗎?”

    這可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爆炸性發言。

    阿音冷不丁被口水嗆到,她劇烈地咳嗽了幾下,稍一擡頭,便直面了禪院惠和加茂憲平聚焦的目光。

    禪院惠這纔想起來,他是爲了看好戲來的,而好戲的源頭……不就是那位“有膽子收了五條悟”的不知名姑娘嗎。

    空敞光亮的大殿裏,唯一的女性卻只有他懷裏的阿音。

    想通了其中關竅,禪院惠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變得面無表情,他不想驚嚇到阿音,看小姑娘的樣子她也是不知情的一員,於是那彷彿能扎死人的視線便投向了五條悟。

    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給我一個解釋。

    講點道理,他家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變成了五條悟的未婚妻了?

    偷跑也不帶這樣的,好歹遵守一下基本法啊。

    五條悟看夠了好戲,這才肯慢悠悠地給出瞭解釋。

    “阿音的身上,還帶着我給的信物吧?”他撫着自己的下巴,篤定無疑,“我的本意只是方便阿音以後來找我不被拒之門外,不過,的確很容易造成一些誤會呢。”

    “給我看看。”禪院惠二話不說看向了阿音。

    提示到這個份上,阿音再遲鈍也該想明白了。

    她只差沒倒吸一口涼氣,衝上去搖着五條悟的領子猛晃——你可長點心吧五條閣下!

    她手上那個玉佩,是你們五條家家主夫人的信物?!

    難怪你說“平時閒置在家裏落灰”……可不就落灰嗎你個單身狗!

    但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再落灰也不能拿出來送給別人用吧,要是她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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