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北大學考古 >第016章:且,字屬象形
    鄒恆把問題拋了出來。

    高銘必須接棒,誰讓他剛纔Q了對方呢。

    “看得出來,大家對甲骨文對王國維先生都挺好奇,那麼我就先拋磚引玉吧。”

    “說到甲骨文,必須要說到甲骨四堂,羅振玉、王國維、董作賓和郭末若。然而,甲骨文的發現卻是劉鶚跟王懿榮。”

    “王懿榮是個奇人,憑藉着一己之力讓龍骨論斤賣變成論字賣,而且一個字就相當於當時一頭豬的價格,王懿榮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甲骨文價值並且大量收藏龍骨的金石學家,不過他後來投井自盡纔有了後來的第一部甲骨文專著的誕生。”

    高銘也沒說是啥,而且問,“蘇亦同學知道哪一本書嗎?”

    看似閒聊實則考題。

    蘇亦作答,“應該是劉鶚編撰的《鐵雲藏龜》。”

    高銘又問,“看過嗎?”

    蘇亦點頭,“讀過,但讀不精。”

    這一出來,衆人又笑。

    高銘也笑,“簡單跟大家說說《鐵雲藏龜吧。”

    實際上,蘇亦沒讀過,但前世備考,瞭解過《鐵雲藏龜》,這玩意就相當於一到名詞解釋的10分題。

    蘇亦答的也簡單,“《鐵雲藏龜》是清代甲骨學著作,也是中國第一部著錄甲骨文材料的專書……《鐵雲藏龜》的出現直接將甲骨文從古董,變成研究歷史的資料。”

    標準的名詞解釋的寫法。

    一兩百字,蘇亦脫口而出。

    高銘也不意外他的答案,而是說,“甲骨文的兩個發現者,王懿榮跟劉鶚下場都不算太好,王懿榮是投井自殺,劉鶚則是悲憤而死,同樣,王國維先生也是投湖自盡,我們的前輩爲了甲骨文這個中華文明的瑰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們這些後輩自當繼承。”

    實際上,高銘也只是感慨而已。

    王懿榮的死跟甲骨文沒啥關係,他是八國聯軍入京,皇帝逃跑,作爲京師團練大臣,也就是民兵扛把子的他,以死殉國。

    劉鶚也不是因爲研究甲骨文而死。

    他在八國聯軍侵佔北京時,曾爲救賑饑民向俄軍買糧,遭人誣陷,被清政府以“私售倉粟”的罪名流放XJ。流放途中,劉鶚鬱鬱寡歡,悲憤而死。

    至於王國維之死,也跟甲骨文沒啥關係。

    王國維爲何投湖自盡說法很多種。

    主要跟當時的時局有關,對於他這樣的知識分子未能善待。

    顧頡剛就說,主要是當時的中國沒有專門供學者研究學問的機構。

    衛聚賢曾說過,他想邀請王國維去山西教書,然而,王國維則說,“山西無書”,便沉湖。

    王國維遺言就說,“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義無再辱,道盡一切。

    所以,纔會有人一種說法,“甲骨是一種不祥之物,接觸者都不得善終。”

    蘇亦對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甲骨四堂之中,除了王國維之外,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

    然而,由於時間的關係,高銘並沒有對王懿榮、劉鶚、羅振玉、王國維等人的故事做過多的講述。

    只是點出了羅振玉跟王國維在曰本研究的甲骨文的經歷。

    還提到兩個曰本學者、林泰輔、內藤湖南。

    尤其是後者,內藤湖南不是湖南人,他是曰本有名的漢學家。

    高銘之所以提到內藤湖南,主要是王國維的《先公先王考》是在對方撰寫的《王亥》基礎上寫的。

    說到曰本,蘇亦忍不住就想到生*崇拜。

    實際上,不僅曰本有,中國古人也有。

    比如剛纔高銘教授給出的甲骨文拓片最後的兩字“祖乙”,其中“祖”字就很有講究。

    甲骨文就是以“且”爲“祖”,而“且”字造字本義,說法就玄妙了。

    其中一個說法就是男性生*器之象形。

    這個說法是有考究的。

    不是人云亦云,比如清代的大學者阮元,就曾經在自己的書中考釋說,“且,字屬象形。”

    然而,他就是不說象什麼形。

    阮元啥人?

    乾隆嘉慶道光三朝元老,死後諡號“文達”,跟大名鼎鼎的紀曉嵐一個諡號,這樣的聰明人,會不知道“且”字像啥嗎?

    肯定知道啊。

    但人家就是故意不說。

    讓你猜。

    然後後人就真的猜了。

    好在王國維沒有那麼無聊。

    他寫的先公先王考,考釋出“祖乙”兩字,主要就是爲了指出司馬遷的錯誤:

    祖乙是中丁的兒子,而非河亶甲的兒子。

    因爲《史記》中記載: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

    這裏面的邏輯關係,熟讀《史記》以及《先公先王考》的人,自然會知道。

    蘇亦無須贅述。

    也沒有人給他贅述的機會。

    前世,在雲大讀研的時候,專業的老師就曾經讓他背誦《中國歷史年代簡表》,當時,他被第一個抽中,不願意背,然後就提出靠後背誦,結果這位老師同意了。

    然而,考覈的時候卻不給他及格。

    因爲這門成績,讓他當年的獎學金泡湯。

    當時,他鬱悶到吐血。

    對於中國歷史年代簡表,蘇亦極爲印象深刻。

    不過夏商周斷代工程卻是以《史記》爲藍本發佈了夏商周年表。

    這裏面的爭議,也不贅述了。

    因爲1978年的時候,斷代工程連影子都沒有。

    此時站在臺上的蘇亦,也只能夠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因爲鄒恆教授,最後又把他拎出來作爲結束語。

    讓大家跟他討論甲骨文。

    談論啥啊。

    蘇亦啥都不懂。

    然而,鄒恆教授纔不管這些,他對甲骨文研究歷史,基本上一筆帶過,要不是高銘刻意點出來他商周考古專家的身份,他估計也不會對史語所對殷墟的發掘有所提及,因爲沒有必要。

    他甚至,對於羅王倆人的成就也沒有多談。

    這種蜻蜓點水,不痛不癢的概述,讓高銘教授,很是不滿意。

    他是研究古文字的,而且跟一般的古文字學者不一樣,他是從考古跨界去搞古文字的。

    是正兒八經受過系統訓練的現代考古學者。

    所以越是這樣,他越能夠知道王國維的甲骨文造詣有多高,能取得如此成就有多難能可貴。

    然而,這裏終究不是課堂。

    是考覈現場。

    高銘就算推崇王國維,也只能夠剋制。

    畢竟主角是蘇亦。

    望着臺上年輕的面孔,高銘有些惋惜,“那麼蘇亦同學,咱們以後有機會可以做一些學術探討。”

    看得出來,他對蘇亦挺感興趣的。

    甚至,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恨不得蘇亦去讀他的研究生。

    實際上,這個有這個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

    蘇秉琦先生就是其中一個,“看得出來,諸位對我們蘇亦同學,都挺感興趣的,所以諸位還有什麼問題需要跟他交流的嗎?”

    潛臺詞就是其他老師還有問題發問嗎?

    蘇秉琦環繞一週後,就沒有人說話,就轉身對旁邊的宿白先生道,“那麼接下來的時間就交給宿教授了。”

    蘇亦報考的導師終究是宿白教授。

    決定蘇亦能不能通過複試的人,還是他。

    不要看之前蘇亦跟其他老師聊的熱火朝天,要是導師宿白不要他,剛纔他表現也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這也是爲什麼要把宿白教授留在最後的原因。

    宿白教授接過蘇先生的話,“你大致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你的學識,諸位老師也基本認可,所以我這邊主要了解你的其他方面的情況,希望你能如是回答。”

    蘇亦點頭,“好的,先生。”

    宿白問,“會素描嗎?”

    這一問,蘇亦一楞,這是送分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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