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閃爍的綠芒中，笙歌眼裏全是充滿生機的東西。
閉上眼，記憶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誰吼着讓自己不要走？不要死？
不記得了。
太遙遠了。
季昇抱着一隻手，心亂如麻地等結果。
詭異的安靜等待帶走了漫長時光。
三生樹救治完畢，把人慢慢拖到地面。
笙歌起身，摸着心臟。
季昇一見這動作就飛遠了。堅決不要。
“……”笙歌暗歎氣，看着天邊的人。
欠得更多了。
一時間也換不了了。
天已大黑，笙歌不可能自己趕夜走回去。
季昇要幫忙，笙歌當看不見。
“笙歌。我不想成爲大妖怪，我想飛也是因爲想和你一塊飛。”季昇試圖辯解，因爲惱怒的怒火早已歇下，又巴巴地趕到身邊解釋。
“我喜歡你，想和你一起飛。”
笙歌看了人一眼，又白了一眼。不看人。
“笙歌。”季昇害怕。搖晃着人。“笙歌，你別和我置氣。我不要那顆心臟，我活得好好的。”
“我不想要！”笙歌強勢。
季昇委屈。可憐巴巴掉眼淚。
之前的所有強勢都見了鬼了。
笙歌見人就煩，把人推開，自己躺地上趴着睡。
季昇賴過來張開翅膀要抱着。
笙歌一腳踹過去，順手還摸出烈焰符。
火狐不怕火，燕子總怕吧。
季昇愣住了。遠遠躲着。等到笙歌沉沉睡去。
季昇跑過去，死死抱住人。
心臟的空曠總算因爲人的觸碰而填滿。
她是他的心臟。
“笙歌。”季昇咬牙，“我恨你。我恨你。”
你敢拋下我，我絕不原諒。
絕不原諒。
黑夜讓人脆弱。
季昇眼淚又泛上來。
死死抱着人。
翅膀張開，將人圈在懷裏。
我恨你。
恨。
季昇抱着人，自己在無聲的夜裏哭泣。
他怕。
怕。
快兩百年了。
纔有了一個新的家人。
沉痛的思緒悠悠帶走了目光。
早年以前，燕媽媽一窩小燕中只有季昇被拋棄。
媽媽以爲他死了。
他自己也以爲他要死了。
高空墜落的血液掐住喉嚨。
像現在一樣疼痛。
他閉上眼。接受自己的死亡。
然後大雨砸落，他被砸醒。冰冷讓他全身發抖。
他掙扎着起來，樹洞裏躲雨。
那個時候他想：哦，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啊。
真冷。
他靠着附近的灌木果腹。有時幸運，在近地面的樹洞裏找到小蟲子補濟。
很久吧，記憶裏過了很久。他忽然發現自己好了，興奮地撲騰着翅膀去找媽媽。
然而媽媽不認識他，把他啄了一頓。翅膀又傷了。
那個時候就想：爲什麼媽媽不認我？
他執拗着認媽媽。
媽媽不樂意，他就在附近等着。
有新的弟弟妹妹他也幫忙照顧。
很快，媽媽死了。
他的弟弟妹妹也死光了。
只剩下他一隻燕子。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什麼是妖，什麼是生命。
他活過了漫長的生命，在孤寂中理解道法自然。一直到他心臟劇烈疼痛。
他沒有心，是在一個認識的大妖怪下知道的。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然他是一隻五臟不全的燕子。
他一路飛翔，直到落到季府，看到笙歌。
那個時候的笙歌很小。
人類小女孩。
他懵懵懂懂跟着人，見女孩喫什麼，他也悄悄偷什麼。
他沒想過要心臟，只是記住了她的笑，想一直追隨着那個笑容。
季昇抹抹眼淚。
他想和笙歌在一起。
他不想一個人了。
他害怕。
季昇摟着人，輕輕蹭着人。
笙歌不知道後面的人經歷什麼人生大變革。
身體的復甦讓身體陷入半昏厥地沉睡狀態。
第二天笙歌堅持走路回家，走回去時感覺人都要死了，倒在牀上又開始呼呼大睡。
季昇遠遠跟着，很想上前扶着，但不敢。
他隱隱察覺，笙歌決定的事便會付諸強大行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