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信號不好。
笙歌注意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和3人打過招呼,笙歌不等雪停,央人用麪包車帶自己出去。
一路趕回成都坐飛機回去,到的時候是第三天凌晨。奶奶家亮着燈,掛起了花圈。小屋子裏牀不見了,只有一口漆紅帶墨的棺材堂堂地擺在那裏。
“阿笙。”
笙歌擡頭,輕聲質問,“怎麼走的?”
“心肌梗,半夜過去的,很安詳。”
“什麼時候發現的?”
“……第二天中午。”
“爲什麼那麼晚?”笙歌涼涼地問。
不用回答。
奶奶一個人喫住。大冬天的可能只有笙歌和派出所民警會格外注意,平日裏會每天打卡看一看。大冬天不出門,誰也不會注意。
還是隔壁賣蠟燭的沒看到奶奶開門做飯起了疑心。剛好民警巡街,破門而入才發現躺在牀上安睡的奶奶。
笙歌深呼吸。
豐生抱住笙歌,“想哭就哭吧。”
笙歌輕聲冷哼,“不用。我不會哭。永遠不會哭。”
“嗯。”豐生揉揉頭,輕輕拍着背,撫慰情緒。
“什麼時候下葬?”
“早上6點開始擡棺。”
快過年了,棺材不可能留到過年。只是遺憾,還有十天就要過年了。
笙歌貼着牆蹲坐着等。
豐生陪着蹲在旁邊,“你要不先回去躺一下。到時間了我叫你。”
“不用。我想呆一會兒。”
笙歌半耷拉着眼皮,有些疲累。
又是這樣。
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還是一年後,她受詔回城,才能見一見埋入山中的人。
她知道皇帝一直忌憚着她。一邊詔用她一邊怕她失控。把她丟在了荒涼沙漠邊界打磨。
只是沒想到他會忌憚如斯。親奶奶去世,三道軍令趕去,押着她在軍營不準動。
皇族……真的很難看。
冷酷得像只厲鬼。
笙歌抱着自己,數着時間讓自己傷感。時間一過,將情緒從水中拖出。拍拍臉,恢復冷漠神情,看着眼前寂寥的虛無夜色,聽着時不時的敲鑼聲。
五點,八仙開始喫早餐。喫喫喝喝到五點四十,開始收拾東西。再聊聊天,六點差幾分,準備擡棺。
笙歌跟着送葬隊伍繞過小半個城鎮,在廣場上停一個半小時,接受親朋族人的香火哭嚎。又跟着隊伍繞過大半個城鎮,走到近郊村裏墳場,看着人挖土下葬。
這大概就是人的一生。
平平淡淡過着,享受着偶爾的熱鬧和常日的安穩。死後熱鬧一把,又安安穩穩躺在棺材裏繼續過着死後的生活。
左過右過還是一個人字。
不脫離人,這一生總歸在正道上。
豐生一直笙歌陪在身邊。
空中“柳絮”飄落。
擡頭。
下雪了。
“別傷心了,逝者已逝,生人還得繼續生活。”豐生給笙歌打傘。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傷心了?”
“好。你沒傷心。”
“阿笙。”豐生喚一聲。
笙歌緩慢擡眸。
“我也想被你溫柔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