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笙歌有些激動。疑惑反問，“爲什麼要怕？”
王爺沒說話，安靜地看了幾息。那一眼，黑沉沉的眼中宇宙好像換了一個星系。
燭火爆油聲響了一下。
他換了一張宣紙，提筆飽蘸墨，點兩下，在紙上龍飛鳳舞。
“君…子無”。笙歌念出聲。
“你可換我一聲阿無。”王爺輕聲說。
還是冷淡的聲線，卻感覺到他在溫柔對你。
“啪嗒。”笙歌跳下去。
將那宣紙拖往左邊，自己拖過一陣紙。兩片葉子抱着相對龐大的筆桿站在墨池中蘸了蘸，懸空滴落兩滴墨，便甩到紙上。
扶着筆桿在紙上慢慢書寫。
“笙……歌。你叫笙歌。”王爺說。
“嘿嘿。”笙歌朗笑，叉着腰問，“怎麼樣？好聽吧。”
王爺眸子柔了柔，“是好聽。”
視野裏是兩張紙，一張“君子無”，一張“笙歌”，鋪滿了大半桌子，整個視野。
“字得練練。”太潦草。墨水太多，髒了紙。王爺評價。
王爺喊人將紙晾乾收好，拿過摺子繼續觀看。
夜已深，書房燈火依舊不斷。
房裏的蠟燭剪了一截又一截燈芯，笙歌的綠葉也搖搖欲墜。
筆頓住了。
眼前是垂下的綠葉。不等王爺猜測，幾乎只是一瞬間，綠葉變爲枝幹，迅速鑽地破房。
“啪。”
“啪。”
“啪。”
同時響起。
眨眼功夫，書房消失了，變成掛在樹根上的破傢俱。
“王爺！王爺！”管家大喊。
“本王沒事。”
管家推開門，震驚到了。王爺無事。甚至連桌子帶椅子都沒事，只掉了幾本摺子。
君子無也震驚，淡淡地坐在座位上。
那一瞬間，他根本無法逃。
但他現在卻穩穩地坐這裏。
根系破開了整個書房，唯獨繞開了他，也給了他舒緩辦公的空間。
她潛意識中避開了他。
管家給王爺撿摺子，“今天聖僧來府裏說過，靈草睡覺容易胡鬧，要我們多擔待些。”
樹太多了，房子裏看不到邊界。
王爺出房，外面已經有人拿着火把照亮。
站在房外看去，火光餘輝下，大樹粗如院子。書房在西邊，院子西邊留有一點空地，東邊卻破口了院牆，伸到別院去了。
看四周，地上全是她的樹根。
“呼。呼。”上空傳來輕微的呼嚕聲。這呼嚕聲顯示主人睡得香甜，卻也昭示大樹裏藏了個龐然大物。
王爺意識到什麼，冷聲命令道，“把火全滅了！誰來問，都當沒看見。”看了一眼管家，管家點頭。
王爺自己一人跳到樹根上，拉着花藤往上跳躍。
管家嚴肅地看着衆人，“王府的規矩，大家懂了吧。”
“是。”
漆黑夜色中，王爺拉着花藤攀爬。
花藤幾乎覆蓋整個大樹，難以觀看大樹本來的模樣。紅色的重瓣花在夜色中明滅不見。
“呼，呼。”大傢伙還在酣睡。
王爺聽着呼嚕聲判斷方向。
一番折騰後，王爺確定了“風口”。右手拉着花藤，左手摸進花藤裏。
摸到了。
上下摸了摸，是一層堅硬的盔甲。盔甲有着細細密密的紋路。
王爺將花藤卷在自己身上，腳纏着藤，倒掉着去扒花藤。
“呼。”
“呼。”王爺聽見兩人的呼吸重疊在一塊。
“嘩嘩譁”的細碎聲，徹底扯開藤條時迸發出出一道強烈的視線。
王爺震驚，呆在原地。
“呼。”一聲急切地呼吸聲。
視線消失。變得溫和。
“笙歌。”
“呼。”視線沒有波動，似是在迴應：找老子幹嘛？
“你的眼睛……”王爺撫摸着那一處鱗甲。
他感受到的視線就是從這裏發出的，但是……沒有眼睛。
眼是靈魂。沒有眼的生靈註定等死，難飛上天。即使是龍。
似是發現人許久都沒有迴應，那淡淡的視線消失了。頭微微放下，平穩的呼嚕聲響起，進入酣睡。
君子無摸到笙歌的龍角，臉上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