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慎不在。消息又被封鎖了。全方位的。
笙歌被塞在小院裏哪兒也去不了,什麼也不知道。
焦躁、不安,即使極力鎮壓情緒,也總是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去追糧食?是不是去囤糧?
糧,糧,腦子裏全是糧食的事。
甚至每天想着喫飯,等真正到喫飯的時候又想着節約。
反覆、矛盾,不得安寧。
歷史齒輪緩緩滾動,車轍下百萬生靈成骨——似乎是決定的。
終於,第七天,劉慎又出現了。
笙歌還未欣喜問尋三萬糧食便問到一股味道。
濃烈的、噁心的血腥味。
笙歌怔愣間,一雙手摸上臉龐。
“我們輸了。”沉悶的聲音。
笙歌還是怔愣。那雙手粗糙,帶着黏膩的觸感,似汗似血,糊在了上面。
這層血汗又微微撫摸着自己的臉龐。
“三萬糧食被琅琊王氏繳了,運去安城。我去搶。王氏之人直接火燒糧食。”劉慎淡淡講述。
笙歌藤得火起。咬牙切齒,臉龐露出殺氣。
那是糧食!那是糧食!是救命的糧食!
怎麼能生生毀去?
琅琊王氏!
那雙手撫摸着臉龐,繼續說,“我們沒糧。所以我搶了衛城的糧食,殺了一些人。”
笙歌又是一愣。情緒如火熄滅,冷到了骨子裏。
早該想到的。
衛城是十日前劉慎攻打的城池,也是收復的第六座城池。
但現在,城池無用。
她沒問殺了多少,如何殺。只是覺得冰冷。
臉上那隻手忽然覆蓋眼睛。
笙歌感受到,“我沒哭。”只是有心無力罷了。
劉慎什麼也不說,只是捂住她的眼——他不想看見她的神情。不想看見任何悲愴無奈的神情,似乎在說:你沒用。
沒用。
百萬生靈如何處置?
洪水已經到達中游,完全封鎖只有三四天的時間,再如何趕也趕不上那道最後的缺口。
劉慎離開後,靜出現在小院,靜靜說,“劉王這些天一直有讓人通知大家:蘭河決堤,想要活着去義興、吳興。已經有大批人馬涌往渭溪邊界,橫渡蘭河。”
“雖然殺了衛城的人,但當時劉王吩咐的是:殺老弱病殘。根據殺的人數搶的糧食,也僅僅殺了幾千人,一千擔糧食而已。大部分糧食並未動。”
“你想說什麼?”笙歌出聲。
靜神情哀傷,她知道郡主看不到,所以放任自己留有神情。遙看着小院牆外,天邊暈染着微紅,快入夜了,“劉王也告訴軍隊,若要走,每人可以拿半鬥米走,但有一個要求,未渡過蘭河之前,路上遇到老弱病殘,必須殺滿十個。若有要報性甚名誰,緣由爲何,大可以說是鬼王劉慎兵下,鬼王發令,小鬼討命。”
“……”笙歌。
靜繼續說,“軍隊散了,只有幾千人還跟着劉王。這座浯河城前天也空了。王府後院乾乾淨淨。”
“你爲何沒走?”笙歌問。
“總有人得承擔罪名。也會有人願意跟隨,王府、地獄都一樣。”靜說。
笙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