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昏睡，唯一感覺到時間變化就是青年手裏的九層機。
從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一月、兩月、三月；從81法令、72法令、64法令……一年、兩年、三年。
笙歌打個哈欠，接着時間慢得如同青年手中的九層機，一點一點的打磨，還只在第四層。
每摳一層，青年會拿石頭練上一百遍，再動手。
法令會與老人再三確認，但……
笙歌第三次醒來，瞥一眼九層機，還是第四層。
卡住了。
九層機常規的法令數依次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黃階），青年擺在攤上的就是這種。
神話中最高的是128。
能評爲天階九層機的是九個九。
他想直接從81開始，這個難度絕對是超難的。
在笙歌看來，不太現實。
81開始的九層機，只有一回出現過。
傳說是十萬年前，西海外出現過81數的九層機，準確預測出了天地劫難時間，但立馬炸裂了。
雖是一次品，卻從天道手中拽取了主動權。
憑藉這次預測，西海安然躲過了十萬年前的天地變幻，保全了族人。
也正是那之後，地界飛昇天界的人少了。大家安然地居住在地界，不怎麼暢想飛昇一事。
據說，天界有的，也只有64數的九層機。
笙歌琢磨，也許青年的目的不是比過天問，而是謀劃更大的局。
四錢過來送飯。
在這呆了幾年，四錢看起來如同這裏的普通人。
會做飯，會生計，養着貓與鴨，還有一個嗜酒的懶婆娘。
笙歌雖然一直睡着，但還是有點感知力。知道四錢每天會定時給她擦拭臉、手，將她抱回牀上睡，天亮又給她抱回吊牀。
下雨收衣服順便收收她，下雪把她當埋做雪人。
正因爲知道他沒不軌之意，又懶得說教，便任她了。
偶爾醒來，買點零食食味，聽到人議論四錢，說要不是家裏有妻，恨不得把自己（女兒）嫁給他。
對外，從來沒多說什麼。
大家也默認他們是夫妻。
笙歌回頭看一眼四錢，他依舊很白。在宗門裏就很白。
似乎一路走來，他都未曾狼狽過，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笙歌不當回事，只感嘆一句“真愛乾淨”，走向酒樓。
第五個年頭，青年遠行採料。
笙歌跟着去。
四錢等人畜隨行。
青年遠走大半年，爬山挖礦幾個月，烈日酷暑，颳風下雨，只一斗笠、一壺水。
遠處的山林，笙歌等人在樹林下曬着太陽。大貓、鴨子抓魚，四錢烤魚，笙歌喫魚。
風來放風箏，雨來山頭看雲層，日頭來了山裏玩耍，逍遙又快活。
大貓與鴨總是很歡騰，團幽幽會小心地跑到人身上吸食一點點能量。
四錢能輕易大笑。
笙歌也難得的沒宿醉。
等到青年揹着一袋子材料回去，笙歌等人也坐着團幽幽慢悠悠回去。
與青年的風塵僕僕對比，笙歌幾人簡直是剛春遊回來的孩童。
回去時，已是下個春秋。
一回破敗的機械城，青年立馬開始工作。
四錢安然地繼續幹自己的事，如同機械城裏的每個人一般，做點什麼，賣點錢。
他本職治療，也有點製作天賦，邊看邊學也能跟着做。
幾月後，笙歌醉醺醺回來。一回來就撲在牀上睡着了。
她沒設結界。
四錢照例白天將她拿到青年院子樹下吊牀上吹風，曬曬太陽，晚上又將她放回去。
有時，大貓也跳到吊牀上，窩在笙歌肚子睡覺。
春去秋來，星斑玉的九層機停在了第六層，碎了。
星斑玉開裂的聲音吵醒了沉睡的笙歌。
回頭看向九層機，淡綠色的星斑玉外表看來無恙，細看第六層卻裂開了一道痕跡。
就是這細微的聲音如一個開關，驚醒了笙歌，卻關停了青年。
青年呆若木雞，看着手裏的九層機。
一道口子，這九層機就是廢了。
天機天機講究地就是一個正確率，一道小口子帶來的隱患增加了不小的不定數。
本就是算天機，已有破敗還怎麼算？
笙歌翻身下牀，回家回家，回家喫飯去。
踏出院門，發現各家張燈結綵。正是過年時。
回小院，四錢出門相迎，身上是一身紅衣服。
再低頭，自己也是一身紅。
橘貓穿了小紅衣，鴨子有，就連團幽幽也套了紅肚兜。
“飯還要好一會兒，先玩會吧。”
“……”
一晃十年，機械城依舊沒什麼變化。
青年的九層機還未做出來。
城主破例給了他一塊新玉，讓他不要灰心，接着做。
笙歌等人重新踏上旅途，一路往北走。
機械城的生活安靜如死水。荒涼如蒼茫沙漠，淹沒城池，可再回頭，發現它是在草地之上。
隱隱的希望有時就是潛伏的炸彈，等着爆炸。
機械城派出殺手追殺四錢，而她們在機械城呆了十年，卻無人動手。
這之間的原因，也許青年知道，也許機械城城主知道，也許機械城裏誰也不知道。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笙歌又懶了。
她發現在團幽幽肚子裏喝小黃酒似乎更好喝。
團幽幽自帶消化功能，燃燒了小黃酒的雜質，變得更加烈口，酒勁更猛。
一口下肚，三月不睜眼。
由團幽幽行走，整個旅程不知道緩慢了多少。
帶着輕微的搖盪，日行三十公里。翻山一月，穿越森林半載。
一路上，藍藍的團幽幽蕩着大肚子前行（進食狀態的團幽幽會顯形，移動速度很慢。捕食狀態則相反）。
見過佔山爲王的紅鼻猴，也見過以紅鼻猴爲山神的紅鼻矮人族。
長長的大紅鼻子垂在嘴巴上，越紅越大越吸引異性。
他們的聲音非常大，鼻子是他們的擴音器，延長聲線，增加響動。
一激動，大鼻子漲成大紅茄子，向前停止，使喇叭般的叫聲更響更尖，像極了小丑架着喇叭插在鼻孔裏，賣力的吹啊吹。
爲了觀賞，笙歌不斷投擲石頭刺激紅鼻矮人族。
四錢只能與大貓一塊拉着笙歌離開，躲避憤怒的矮人族回擊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