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人出主意,“晚了,爬上去把人抱下來吧。拉回家咋說都行。你擱這兒說啥呢,這蚊子這麼多。”
勇子聽聞,是理,捲了袖子扯了扯褲子,利落地爬樹。
這頭人爬,上頭的笙歌爬得越狠。
“誒誒誒!掉了!”
勇子撲過去抱着人跌在地上,“嘶”了一聲,雙手抱着人,看向身上人,扒拉着人,“你咋樣啊?哪裏疼?”
笙歌特乾脆利落地咬了一嘴,從雙臂間鑽出去,剛跑兩步,被幾隻手拽住。
“放開我!放開我!”小笙歌掙扎,手腳嘴並用。
她人小,勁兒不小,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幾個大男子愣是抓不住人,左撲右抓幾分鐘,還是勇子瞅準時機抓着後脖子又抓着腳,將人抱在懷裏。
上頭一個親,“歌兒,我是你爹。”
笙歌一爪子扇過去,聲音脆響,“你是鬼的爹!”
扭動着,又跑下去了。
勇子只能抓着人手將人拖回去。
“我不回去!你放開。”
周圍人,“你奶奶死了。你要回去跪拜。”
小笙歌愣了一下,笑道,“死得好。死這麼早,還便宜她了呢。”
勇子聽着眉頭一皺,“她是你奶奶!”
“她是你娘,但不是我奶!”笙歌聲音清脆有力,“我不是她孫子,她也不是我奶奶!”
勇子沒說話,看着她。
這會子已經到村口了。一堆閒得沒事幹的大媽們早聚在一塊看熱鬧。
此時在一邊評論着,“不親。”
其他人咬着瓜子接茬,“那打的模樣,我打我大孫子也沒那麼打,把人吊起來打,還不給飯喫,是我,我也不親。”
“哎呀,那閣樓是人呆的嗎?”
“聽說,笙歌還在(閣樓)上面拉屎了。”說着就笑了。
幾個人也笑了。
勇子什麼話都聽到心裏。
他的女兒,與他不親,被他親孃虐待。
抓在手裏,才發現她不是看着那點瘦,是真的瘦的不像話。
眼裏有些溼。
他想着:我勇子辛辛苦苦幹活是爲了啥?不就是爲了家裏這兩口過得好些嗎?
他立即下決定:他要帶笙歌離開,去大城市!
接受好的教育。
在這裏,人都要廢了。
楊勇很快將葬禮安排完。
重頭到尾,孫女笙歌一點臉也不露,任憑几個姑姑怎麼說罵她,她也決絕不露臉。
幾個被打着罵着長大的姑姑,在人死後倒是有模有樣地哭着。
只有笙歌。
楊勇沒什麼感覺,只是覺着他的女兒,倔,與他一樣。
葬禮間,幾個姐姐幫着收拾東西時發現一堆新衣服,標籤也沒撿,全都好好地放櫃子裏。
全是他寄的,還有幾個姐姐給笙歌的。
但是這些一件也沒穿在笙歌身上。
她還是破破爛爛的舊衣服,頭髮剪得比他還短,又黃又瘦,醜得像個小鬼一樣。
他記着,她生下來時就是瘦瘦小小,他擔心養不活她。
秀英死後,他將孩子交給娘帶。那時,她白白淨淨,特別好看。
每月每月努力掙錢寄家裏。那張小時候時期照片,就是他的寄託。
他沒想過娘會怎麼對歌。
這是他唯一的孩子。
但是現在,他依舊擔心養不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