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星夜的習慣依舊在,只是她懶得上四樓,喜歡站在走廊上盯着《罡風》處細看。
這麼一副畫,初看只看到三個顏色塊,細看感覺黑色區域吸引人,不自覺站在這個角度;再看發現了隱藏的人,現在她的目光盯向了那塊大面積的灰色區域。
這麼大一塊區域,需要仰頭觀望,仿若星空,神祕而又浩瀚。
倒上一杯紅酒,盯着灰色區域一寸寸查看。
風暴醞釀中。
很快,她在雜亂無章的灰色塗料下發現了一個風暴,瞅着仔細看,才反應過來,那是遠方的龍捲風。
糟糕的天氣,遙遠的距離,不細看並未發現這個災害區。
以此處爲發力點,視線不斷蔓延,笙歌發現了村莊模樣的地方。
都很小。
遠方的村莊。
還有上方區域,有許多被龍捲風帶起的東西。
太小了。
笙歌只能站在樓梯上湊近了看,才發現有書本、有鞋子,再多的,她便辨認不清了。
藝術是活的,會說話。
即使時隔千年,也能以獨特的魅力訴說着。
笙歌沉默着,她好像知道一點點了。
再之後,她依舊盯着畫看。
每一筆,一條一條順着看起伏的線條,兩月後的夜晚,她盯着某條線條時發現自己回到了黑色區域處。
那塊自注意過後,便遺忘的黑色區域。
她以爲這就是它唯一的作用了,“你”的位置。
她再細細查看,又找了新發現。
原本在灰色區域、彩色區域的線條總有幾條線變着花樣,卻從此處出發,又回到此處。
包括解構了的“她”與那處龍捲風、密集的烏雲。
你以爲“你”只是在這裏,卻發現“你”原來屬於整個區域。
“你”既是黑暗,也是觀望者。
“你”是沉入海底的女神,也是掀起風暴的發起者。
“你”是被風暴影響的無辜者。
“你”也是這一場罡風。
千言無語,都在這麼一幅畫中。
你可以這樣解讀,也可以那樣解讀。
笙歌才知藝術的力量,她如和風舒服,也如暴風震撼。
酒喝完,睏意也醞釀得差不多。
喝一口漱口水簡單漱漱口,回牀上躺着。
剛躺下,甄森睡眼朦朧看了她一眼,右腿很快搭了上來。
笙歌將右手搭過去。
兩人睡覺都不規矩。
甄森喜歡側着睡,一隻腳搭在人身上。
笙歌平睡,大字型,睡在正中間。
且無意識霸佔大半張牀。
有時候,甄森睡覺沒位置,半邊身子只能搭笙歌身上。
兩人睡覺,每每睡得“難解難分”,姿勢奇怪。
好在,磨合一陣子,也都能習慣。
帶小孩以後。
笙歌依舊喜歡野釣。
坐着河邊能坐一天。
甄森就在附近找位置寫生。
兩人的日子平淡過去,直到病發、自殺。
甄森與笙歌早早安排了後事,並不聲張。
楊勇與甄巖也是在事後才知道兩人已經過世,墓地在何處。
死亡的消息並沒有消散。
除了去銷戶口,對外只說兩人環球旅遊。
對小孩,也是如此說。
兩人似乎早就做好準備,不想回答“爲什麼他們這麼早逝?”
楊勇、甄巖也聽從兒女想法,不說他們走了,只說出國旅遊。
說得多了,自己也有些迷惑性。
小孩上初中了,雖然有些預感,但到底還是相信着。
他知道自己是領養的。
笙歌也與他說過,老人不用你養,家也不用你擔着。
只讓他成年以後四年,也就是大學期間在本地上大學,週末回家住着。
之後,他是走是留,無所謂。
她們用小孩,給兩位老人規劃了未來10年的時光。
頤養天年的老年時光。
再之後,他們已是66歲。
他們無能爲力了。
想來,無憂無慮的小孩時光、撫養兒女的工作時光、頤養天年的老年時光,常人的三段式人生已悉數體驗,大抵沒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