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轉瞬即逝,讓人依依不捨,可再不捨也得趕緊舍,兩人還要送小安琪下山。
“來!哥哥揹你。”
山路崎嶇,原本不怎麼開心的小安琪一聽這話立即高興起來,笑着爬上了遊宇哥後背。
“阿篆哥哥請把手電筒關了,看!螢火蟲!”
雖是夏日,可山裏已有不少螢火蟲,在枝葉間星星點點,忽隱忽現,彷彿夜空倒轉銀河潛流,大傻子歷來怕黑,此時卻也無懼。
“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邊星。”
“宇哥哥,這是誰的詩?”
“太白先生的。”
“能教教我嗎?”
“樂意之至。”
將小安琪交到藍姐姐手中,二人很快又沿路折返。
“來!哥哥揹你。”
這傢伙是揹人狂魔?剛把小安琪放下他就不累?偏偏大傻子也貪慕其後背之寬闊與厚實,貪慕歸貪慕,他極力搖了搖頭,笑道:“比賽吧,看誰先跑到那裏。”
“輸贏如何?”
“輸了的背贏的。”
“好!”
都是大長腿,一步能跨好幾級臺階,話音剛落兩人便迅速邁步奔行,你爭我搶之下跑起來腳底生風,但聞‘嘿嘿’‘呵呵’之聲,眨眼間已快到終點,杜篆忙放慢腳步,打算做個輸家。
“阿篆贏了!”
被輕輕推了一把,大傻子贏的是那麼簡單。
“快!到我背上來。”
勝之不武,卻之又不恭,好吧,且享受大桃仙帶來的輕鬆與安逸,還有那必不可少的欣喜與興奮。
“很久沒背阿篆了,怎麼樣?還舒服吧?”
背上重量不輕,腳下臺階不平,強壯如黃大仙說話時也有些步履蹣跚。
“謝謝遊宇哥!”
這聲‘謝’發自肺腑,又細若蚊吟,飛來飛去的螢火蟲啊,你們可曾體會過這樣的快樂?
“看來本仙要多加鍛鍊了。”
“要不……放我下來?”
“不用!我媽從小就說我是屬驢的,驢子能駝能背,耐力又好,阿篆就是再重些也無妨。”
驢媽媽可不是這意思,不對!是遊媽媽並非這意思,她是說遊宇哥脾氣倔。
“蛇妖先生正好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驢子就是驢子,他真把杜篆駝回了小仙觀,更幸運的是,月色雖明卻是看不見蛇妖臉紅的。
浴室就不一樣了,那裏除了月光還有燈光,這不,杜篆練了一會兒功,兩人便相約而至。
“蛇妖先生何時塗抹了胭脂?喂!你那裏又……又……”
小仙觀沒胭脂,至於那地方嘛是正常的,誰讓驢先生身上的一壟壟麥田和一座座山丘如此惹眼,再說了,那地方遊宇哥又不是沒看過。
“你……每次……每次……”
驢先生連舌頭都打結了,其之反應讓人無語,夕輝和小悠就斷然不會如此。
“阿篆,你不會是有病吧?”
大傻子懂醫,身體棒棒的,他一邊慌亂遮掩一邊苦笑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正……正常的。”
“那……那是我有病?”
“遊宇哥也是正常的。”
“真的?可我……阿篆爲何關燈?”
“遊宇哥也怕黑?”
“不怕。”
“咱們夜戰吧!”
“夜戰也是戰,喂……來而不往非禮也!嘿!嘿嘿……”
大傻子第一次主動關燈,這樣的夜晚一點兒也不可怕,只餘美好和快樂,清晨也是美好的,看!藍姐姐的笑容比陽光還明媚。
“遊宇同學昨晚又是倒頭即睡?”
“是的!藍若可同學呢?可否一夜好夢?”
“我的確做了個開心的美夢,咦!二桃仙的眼圈怎麼愈發黑了?”
藍姐姐眼力好,可她哪知道壓制‘肖蘭汝’的興奮是多麼不容易。
“沒……沒什麼,咱們練拳吧。”
等喫過早飯,爲小安琪紮了針,在遊宇哥的要求下他打了個盹,這纔去練輕功,回來時揹簍裝了不少東西。
“這是什麼?”
小安琪嘴裏塞着剛採摘回來的山果,卻不似昨天那般開心,所以問這話的是遊宇哥。
“紅藍花。”
“藥材?”
杜篆點點頭,可他並不打算將其炮製入藥,師父和師兄在講解藥性藥理時會講一些其它用途和製法,他要嘗試着做胭脂。
“這又是什麼?”
“木藍。”
“治什麼的?”
“涼血之用,可治好幾種炎症。”
黃大仙不是學醫者,故而大傻子沒細講,他採集木藍同樣不是爲了入藥,而是爲了做花青。
“有沒有治癒心情不爽的藥草?可憐的小安琪,她想媽媽了。”
杜篆要做的東西還差很多材料,目前只需把採來的植物處理一下就好,遊宇哥想要的波浪頭也不急,聞言笑道:“藥草沒有,等喫過午飯我帶你們去山林裏玩玩。”
夏日森林是危險的,所以他們並未深入其中,即便如此也樂趣多多,野花,蘑菇,還有野生的木耳,這些都是山珍,小動物也多,時不時能看見松鼠與錦雞,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在人身上,風兒拂過雜草又輕撫過他們的肌膚,山泉甘冽沁人心脾,手工編織的花環更顯小女孩美麗與天真,三人時而跑跑跳跳,時而東躲西藏,這足以治癒小安琪的不開心。
可惜喫過晚飯,遊宇哥相約杜篆去老地方看夕陽時,她的笑容再次消失。?
“不許去!”
“爲什麼?”
“因爲宇哥哥上午已經去過了,還去了好久,留我一人孤零零的。”
“不是還有兩位婆婆在嗎?”
“別提了,兩位婆婆說我是病人,這兒不讓我幫忙,那兒不讓我動手,我好無聊!”
怪不得小傢伙會想媽媽,原來是被大桃仙扔一邊兒了,也罷,那就早點兒下山去找藍姐姐。
“找大姐姐去囉!小安琪要宇哥哥背。”
小安琪是病人,又玩累了,她當然貪慕大桃仙后背的安逸。
“宇哥哥還有沒有螢火蟲的詩教我?”
“螢火蟲的詩多,有趣的卻少,我這兒沒了,但阿篆哥哥那兒肯定有。”
“真的嗎?”
這難不住大傻子,他笑着點了點頭,只是此時尚未天黑,哪能看見夢幻般的熒光點點?再說了,難道眼前的夕陽不美嗎?
“阿篆哥哥快說呀!”
“熠熠與娟娟,池塘竹樹邊。亂飛如拽火,成聚卻無煙。微雨灑不滅,輕風吹欲燃。昔時書案上,頻把作囊懸。”
這是伯施先生詩,不僅小安琪喜歡,二位桃仙也喜歡,好詩須配酒,三人說說笑笑來到山下,晚歸的藍爸爸和藍哥哥還在飯桌上,見了二人忙招呼他倆小酌幾杯,杜篆年紀小,有藍媽媽和藍姐姐護着,遊宇哥已滿十八,盛情難卻只得飲了幾盅。
藍爸爸見到遊宇哥,想起二人初遇時的尷尬,後來的擔憂,還有如今的欣喜,一時感慨萬千,偏又無法說出來,止不住多喝了兩杯。
藍哥哥乖巧,新媳婦讓他別喝了,這位新郎官便紅着臉害着羞笑着止了自己的酒,止不住的卻是小院的熱鬧。
“且借這酒致敬伯施先生。”
好不容易出得門來,大傻子扶着微醺的遊宇哥往山上而去,夜風徐徐,四周熒光再現,與天上羣星相映成趣,讓人不由得又想起了早前的詩來。
“阿篆來,我揹你。”
這話讓人歡樂,大傻子咧嘴笑着,他比小安琪更貪慕身邊人的後背,可遊宇哥是喝了酒的。
“放心!醉驢也是驢,有的是大把力氣。”
這話就荒唐了,杜篆先下手爲強,且把這傢伙弄在身後背起來。
“別!阿篆安心看唱本就是。”
果然是屬驢的,遊宇哥犟着不讓大傻子背,可大傻子不是張果老,也無唱本可看,好吧,且乖乖趴在他身上,欣賞那點點熒光‘騰空類星隕,拂樹若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