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白蛇傳 > 第31章 第 31 章
    我知道環兒素來機靈,只是事關重大,卻也忍不住叮囑她道:“你與我知道就算了,可別出去亂說”“而且……”環兒貼近我的耳邊:“大家都說,森梅是喝了二夫人的雪梨膏後突然暴斃的!”

    我嚇了一跳,呵斥環兒道:“什麼大家都說!你是聽說胡說的!”

    環兒急道:“丫頭嬤嬤們都在說,就您還不知道!只怕未必是空穴來風!”

    “你不要在說了,這件事以後提都不許再提,管嚴你的嘴!否則出了什麼事,我也救不了你了!”

    環兒一臉委屈:“又不是我說的……”

    我嘆口氣,向她說:“我知道你事事替我着想,可是此事事關重大,留言都是越傳越真,無辜的人沾了污名,怕是一輩子都洗不掉!”

    我雖然如此叮囑環兒,但內心深處卻也不由得懷疑,畢竟我曾經聽到過陸珍和森梅翻雲覆雨,也曾經被二夫人邀去喝一碗雪梨膏,這些零星瑣碎的細節串在一起正照應了環兒的話。可夏夏懷了長孫,森梅也懷孕的話,不正扳回一成,二夫人手裏填一張王牌,何樂而不爲呢?

    我日裏留神觀察二夫人,只見她陰雲密佈,就連面對葉茵茵的時候,也笑得有那麼些牽強詭異。

    心中疑慮即生,不論如何也要探個究竟,於是趁月黑風高來到亂葬崗,本來挖墳掘墓這種活兒是第一次幹,心中難免緊張,從哪裏挖起?使多大力氣?誰知那日安葬森梅的小廝收了我的銀子卻不肯好好辦事,將森梅就那麼扔在地上,我見她服飾身材尚能辨認,可是她的臉都被烏鴉啄去一半了,再見屍骨之上隱現黑青,乃是中毒之兆。這時,一隻烏鴉飛過來,對着她的脖子就是一陣啄食,我哄了幾次,那烏鴉轉過來,一雙黑灰的小眼睛盯着我,卻不肯飛走,看樣子十分不怕人,大概對它來說人也不過是盤中餐罷了。那烏鴉又啄了幾口,突然嘎嘎地狂叫起來,翅膀撲打起一陣塵土,又飛在空中猛地向地面撞去,撞了兩次,雙腳一蹬,居然死了。再看森梅被啄開的的喉頭,黑乎乎一片爛肉,看來她是被人下了毒,所以口腔食道留有殘毒,竟把那烏鴉也毒死了,下毒的人實在是夠狠。

    森梅死的不明不白,我總想知道真相,於是入夜化了原型,又縮小到二尺來長,盤在二夫人臥室的屋檐下,二夫人入睡前的步驟實在是繁瑣,我見玫瑰和芍藥二人伺候她沐浴,又熱了油來塗她滾圓的身體,連腋窩下都塗了又塗。之後開始梳頭髮,又要拔去白髮,摸桐油,我無聊之餘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玫瑰與芍藥都不見了,牀上與二夫人並排躺着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形看過去赫然是個男人,另一個是二夫人,我心裏暗道:想不到啊,居然明目張膽地給宰相戴綠帽子,膽子真不小啊。再看那個男人,伸手便向二夫人胸口摸去,二夫人咯咯地笑着,伸手打掉那隻鹹豬手:“多大了!還找奶喫?”那男人將頭枕在她懷中:“多大不都是孃的兒子!”我定睛一看,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大少爺陸珍,他一個成年男子與二夫人撒嬌摟抱,極盡親密之能事,只看得我一陣惡寒。只聽二夫人對陸珍道:“我真是看不出來,葉家那個大小姐,真是心狠手辣,連你娘我都自愧不如!”陸珍一臉厭惡:“別提那個女人了,我看到她就討厭,總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實在無趣的很!”“娘知道,娘怎麼能不知道呢!珍哥娶了她可委屈的很!”“要不看在她爹爹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份兒上,哼……”“唉,那個什麼森梅,雖然不怎麼樣,可配不上我的珍哥,可是懷了孩子,又挺懂事,我倒不討厭她,要不是葉茵茵非逼着她喝了藥啊,就把她娶進來當個偏房。”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葉茵茵逼迫森梅喝了毒藥!

    陸珍擡起頭:“那葉茵茵平時連個兔子都不捨得碰,落個花也要感傷半天,怎地如此下得了狠手?”

    “這種女子,我見得多了,不捨得碰兔子,只因兔子威脅不到她,一旦與自己利益息息相關,便下手比誰都狠!這葉茵茵可不簡單,一招借刀殺人用的可妙!”“借刀殺人?”“嗨!把你娘我推出去了唄,起先她和我說森梅懷上了,都是大少爺的家人,彼此多照顧着些,我還以爲她是好心呢,後來她便在其中挑撥離間,和我說那孩子是阿慶的,我一氣之下就給森梅送過兩次打胎藥,不過也沒逼她喝,後來陳姐和我說,阿慶是個天閹的人,不可能讓人受孕有孩子,我才知道森梅沒騙人,正是懷了我的大孫,我想可不能讓她在受苦,結果葉茵茵又跑過來和我說——”二夫人從牀上爬起來,她唱戲出身,學起葉茵茵也惟妙惟肖:“娘,咱們挑明瞭說吧,陸珍的孩子只能我葉茵茵生下來,別人的孩子呀,得死在他孃的肚子裏我才放心!”

    陸珍揉揉太陽穴:“她就是這個樣兒!她爹爹要是死的早,我就趕緊把她休了!要不然日後得騎在我頭上!……後來森梅是怎麼死的?”

    “她逼着我去給森梅送了碗雪梨膏,裏面放了不少□□的!我想着她爹,不敢得罪她,就送了,我還特地叮囑森梅不要喝,可是我這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去了,不知道和森梅說了什麼,衆目睽睽的,森梅就端起來自己喝了!”二夫人冷笑一聲:“這纔是厲害之處,森梅自己端起來的,自己喝的,可就怨不上別人!”

    好你個葉茵茵,真是一朵紮在心尖上的白蓮花,陸尋那廂因爲心疼了你,都要做人家便宜爹爹了,你卻心狠手辣,將森梅與孩子害死,一屍兩命!

    夜晚,我熄了燈剛要睡,就聽窗外有些細碎聲音,走近看,窗戶紙被人捅破,一隻眼睛從洞裏望着室內,我唯恐驚動陸尋,來到屋外,發現一個瘦瘦的女子站在窗前,她身上皮肉已經被烏鴉和野獸啃盡,眼睛也被啄走,只剩兩個黑漆漆的空洞,可是手上大大小小的裂口裏卻生滿了眼睛,她將手舉到我面前看着我:“是我……”

    我嘆口氣:“我本想明日去找人將你收斂了……”

    她桀桀地笑起來,被啄爛的喉嚨發出嘶嘶的聲音:“你不是給了那小廝銀子了嗎?我這一具身軀也不剩什麼了,不必再花那冤枉錢!”

    她把手伸進肚子裏攪了攪,尋到了一件什麼東西似的,將那東西用兩手撕開來,把一團腐肉遞到我面前:“白貞貞,我與你並無交情,我謝你那一錠銀子的恩情,只是還有一件事求你……我也就罷了,卻也不捨得他這麼受苦,你去洗衣間找件我的衣服把他包起來埋了吧!”

    那是她的孩子,一個跟着母親一起呼吸,一起死亡的生命。

    “你的東西……早被他們燒乾淨了。”她愣了一會兒:“是啊,人死燈滅,早該燒了……”

    “那求你去拿一件陸珍的衣服,將他包了埋了,他雖然沒見過父母,我總希望他能感受些父母疼愛。”

    我點點頭,她向我微微一頷首離去了。我在洗衣間裏尋了一件陸珍的衣服,趁夜色將那未出世的孩子埋在花園之中,他本應是陸家的小公子,喫穿不愁,被許多人愛,可是因爲他的母親生來貧賤,所以他夭折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連個名字都沒有。

    我在他的身邊,忽地想起森梅離去之前,我終是沒忍住好奇心問道:“那葉茵茵同你講了什麼,逼迫你喝下下了毒的雪梨膏?”

    森梅背對着我:“她對我說,即使我生下了大少爺的孩子,平安長大,她也有辦法,讓他世世代代爲奴爲婢,永世不得翻身!”

    森梅被嚇住了,她的處心積慮忍氣吞聲不過是是一場無謂的努力,她已經給厭倦了窮苦卑微的生活,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後要面對這些,永遠沒有盡頭,她大概在那一瞬間絕望了,面對冷漠的陸珍,反覆無常的二夫人,看似無害實則惡毒的葉茵茵,她退縮了,她一氣之下做了個不明智的選擇,葬送了自己和肚子裏的一條鮮活的小生命。

    第二天,聽說府裏一個小廝離奇暴斃,一大早聽見環兒道:“聽說就是那日,擡着死人出門的那個,我看肯定是有什麼瘟疫,染上了那小廝。”

    我把一個包子塞進嘴裏:“要是真的染上的話,那日你與我也在近旁,恐怕……”

    我見她突地瞠目結舌,表情甚是驚恐,然後急匆匆地向外跑去,邊跑邊喊道:“佘管家剛剛說熬湯藥呢,我去飲兩碗來,也把您的份兒端回來!”

    我知道那是森梅最後的報復,她不敢去找下毒的二夫人,不敢報復逼她喝下的葉茵茵,只敢找那個吞了一錠銀子的小廝,我搖搖頭,看來她不需要我去替她做什麼了。

    我又想起夏夏,她利用陸尋的善良也便罷了,給他下藥這件事我卻不能容忍,我雖不及葉茵茵的手段狠辣,卻也不是個好欺負的!

    思來想去,腦子裏有了個計劃,不過實施起來卻有些麻煩,身邊只有環兒一個,我正煩悶之際,卻見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喜滋滋地進門來:“二少奶奶,老夫人教您過去,您老家的親妹來省親,正在後廳等着您呢!”

    我仔細想了想,蛇娘當年的確只產了我這一顆蛋,哪有什麼妹妹呢?疑惑之中走進門去,卻見一衆人都面帶微笑,老夫人坐在正中喜滋滋地看着堂中,堂中一把椅子,上坐一人,蛾眉螓首,韶顏稚齒,我哪有這樣貌美如花的親戚?再仔細一看,那正是做了女子打扮的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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