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
晏城的天氣再次由晴轉陰,接連下了兩日的大雨,氣溫驟降。
裴如煙的車從創達集團正門緩緩駛進。
片刻,穩穩當當地將車泊好,從車位往電梯口走的路上,冤家路窄地遇見了銷售部的兩位同事。
站在前面的是銷售部的主管鄭子月,此刻正接着電話,眼眸低垂,還未瞧見她。
須臾,裴如煙又認出了那位跟在她身後的小年輕,好像叫鄒靜怡——去年的年銷售冠軍。
見到她走近,鄒靜怡悄悄地朝鄭子月使了使眼色,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麼。
不多時,鄭子月結束完通話,目光輕輕地往裴如煙的身上一掃。
短暫的幾秒凝視,迅速將裴如煙打量了一個遍。
披肩是GUCI今年新出的早春款,腕錶是流光蛇影系列的寶格麗,手上拎着的包包有些年頭了,LV的老花托特包……
諸如此類的尋常打扮,卻叫鄭子月心裏微微不適。
兩人氣場不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當下,鄭子月沒有主動與裴如煙打招呼,她自然不會熱臉貼着冷屁股。
又過了一小會兒,電梯門緩緩打開。
三人不約而同地走了進去。
不用他們吩咐,鄒靜怡默不作聲地摁下樓層。
等待電梯上升的時間,裴如煙從包中摸出口紅,對着玻璃鏡面一絲不苟地塗抹着。
很快,電梯抵達樓層。
鄭子月發現她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一張小臉被抹得紅一片紫一片。
忍不住咬了咬牙,輕飄飄地扔下一句“風騷”,率先提步走出電梯間。
一整個過程當中,裴如煙連個眼神也不施捨她。
直到鏡子裏的妝容叫她滿意了,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哎。
婚姻不順遂的女人真可怕。
走進辦公室剛一坐定,高積毅便緊跟着來了。
對於週末的這趟差事,他比裴如煙更在意,遂問道:“裴主管,常新那邊怎麼說?”
裴如煙早早過來,爲的也就是這件事。
她從包中拿出文件,遞交給了高積毅,又吩咐說:“設備沒有問題,只不過嘛……”
回想起剛纔在電梯裏的不愉快,她抿了抿脣,淡聲道:“待會兒你拿着這些文件給銷售部的鄭主管看一看,對了……順便問問鄭主管,常新集團今年採購的設備批次她還有印象嗎?”
辦公桌前,高積毅埋頭翻閱着文件,聽到這句話後,不由擡眸望着她,面露狐疑:“裴主管,你的意思是?”
話畢,裴如煙掐頭去尾地解釋了一番那天發生在常新車間內的烏龍事件,簡要地隱去了方嘉煦在中途說過的話。
末了,又叮囑他:“還有一件事……回頭你跟常新的沈總通個電話,就說這次的錯失在於我們,新老設備更換所產生的費用均由我們來承擔。”
高積毅聞言表示不敢置信,“裴主管……你打算自己出錢?”
“我可不是冤大頭。”裴如煙笑了起來,狹長的眼尾微勾,顯得特別壞:“誰出了問題找誰承擔責任……行了,你去找鄭主管吧。”
打發走高積毅,辦公室的門被人關上,室內頓時靜了幾分。
裴如煙早晨出門時只穿了一條單薄的連身裙,堪堪遮住膝蓋,兩條筆直的小腿露在外頭,這個時候才覺得冷了。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悄聲推開門。
簡妙探進來一個腦袋,東張西望了兩下,後又問她:“裴主管,你怎麼還坐着呀?”
一杯咖啡見底,
裴如煙的目光從手中的穩文件輾轉到她的臉上。
嗓音微啞,有些淡漠地回,“怎麼了?”
簡妙還未說話,自己先樂了。
咂咂嘴興奮道:“剛纔高積毅去銷售部說明情況,被鄭子月給轟出來了。”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奇道:“哇塞,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的臉能拉這麼長,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想象着鄭子月當時的臉色,裴如煙也跟着笑了。
心裏陡然升起一種報復成功的小快感,有點爽。
“裴主管,你可真行……”簡妙眯起眼睛,笑得花枝亂顫:“正好,讓他們也見識見識我們研發部的厲害!說明咱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對面的人眨了眨眼猶疑道:“又有什麼八卦是我不知道的?”
簡妙身爲創達集團的“萬事通”,公司內外的大小事情,上到外太空,下到內子宮,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時下,見裴如煙問起,她便一五一十地將情況告訴了她。
原來,今年公司招聘新人工作時,人事部將面試者的名單交給銷售部率先挑選。
聽說當時鄭子月一眼便相中了方嘉煦,私底下和人事部的老總打過招呼,態度堅決,無異於是非方嘉煦不要等等。
只是千算萬算,竟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裴如煙。
黛西不在,研發部的主管一職只能讓她來暫代。
明裏暗裏,鄭子月是十分瞧不起裴如煙的。
一個半路轉行的小姑娘,專業不對口就罷了,入司不過短短三年,憑什麼能夠和他們平起平坐?
當時,以鄭子月爲首的其他幾位部門主管也都對此事表示出不滿的情緒。
最後,還是黛西出面,挺着九個月的大肚子站在老闆面前,打包票裴如煙能夠勝任這個位置,事情才終於告一段落。
如此一來,兩人的樑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裴如煙悶聲聽完簡妙的話,臉色微沉,忽地想起了什麼,復又問她:“對了,方嘉煦人呢?”
簡妙一愣,磕磕巴巴地回:“那什麼……小方今天請了年休沒來,你不知道呀?”
裴如煙瞥了一眼,像在考員工手冊似的,“實習生什麼時候也能請年休了,我怎麼不知道?”
她連連追問,直叫簡妙爲他點蠟。
這個小方也是衰,無緣無故在這個節骨眼上請假,看吧……撞槍口上了吧。
估計實習期一過就要走人咯,簡妙心裏默默哀嘆一聲。
下一秒,她又側過身子,嗓音低微地解釋道:“是早上給我打的電話,說自己不小心淋雨才感冒的……說了一堆胡話,這會兒估計在家裏發高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