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辦公室裏傳來一個好消息。
高積毅的老婆生了，昨夜凌晨誕下一名千金，八斤八兩，人稱九妹。
高積毅連請了三天陪產假，裴如煙考慮到他們夫妻倆生活不便，特地又多給了他兩天假期好好陪陪妻子。
一連數日，研發科內洋溢着喜氣，就連方嘉煦也替他開心，一掃之前因爲“被潛”一事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中午下班前，裴如煙忽然想起，按照晏城當地的風俗習慣，科室裏應該給高積毅包個大紅包纔是。
考慮到簡妙和陸一歲都還年輕，而方嘉煦又剛入社會，斷沒有讓他們掏錢的道理。
午休過後，裴如煙將簡妙叫進辦公室，遞給她一個信封。
簡妙好奇地打開信封口看了一眼，張了張嘴巴問：“裴主管，你這是……”
“下午你替科室去一趟醫院，把這個紅包交給高積毅，也算是咱們的一點心意。”
裴如煙凝視着她，目光沉沉，“這幾天高積毅不在，你們幾個辛苦點，幫忙分擔些他的工作……”
簡妙再怎麼單純也看出了是怎麼回事，捏着信封口搓了搓，不好意思地回：“裴主管，這份子錢該大家一塊兒出纔是，哪有讓你一個人破費的道理呀。”
裴如煙還不知道她，那點工資到手就夠養活自己而已，哪還有閒錢應付這些禮節。
“好了，你拿回去就是了。”
臨出門前，裴如煙吩咐她：“對了，在陸一歲和方嘉煦面前別提這事，免得讓他們多想。”
簡妙咬着脣笑得一臉天真，把信封揣進口袋裏，揚了揚手說了句“謝謝”，轉眼便沒溜得沒了人影。
又過了幾日，高積毅的妻子如約出院，他母親也從老家趕來，特地照顧產婦和孩子的起居。
高積毅回來上班後，手裏拿着那天簡妙交給他的信封，直接去找裴如煙。
“裴主管，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這個……還是拿回去吧。”
他站在桌前，執意將信封推了回去。
裴如煙從文件裏擡起頭，無奈地嗔笑一聲，“怎麼了……黛西不在，就不把我這個暫代領導當回事了？”
高積毅慌忙地擺擺手，解釋說：“哪兒能啊！你可千萬別這麼說。”
他笑了起來，眼尾浮出淡淡的褶皺，與他這個年齡不相符。
“裴主管，在研發科裏我也算個老大哥……哪有收你們錢的道理。”說到這裏，他更加堅定拒收紅包的決心。
白色的信封靜靜地躺在桌面上，裴如煙看了一眼，復又塞進他的手中。
“你也知道你是老大哥呢……好了，別推推搡搡地像個娘們兒。”她替他出了個主意，“要不這樣吧，過兩天科室裏這幫人一起去你家看看孩子，到時候你再拿這筆錢招待我們，總不至於說不過去吧？”
高積毅一聽，皺着眉猶豫道：“這……會不會不太好？”
裴如煙受夠了他這副溫吞的性子，收起手裏的筆，“有什麼不太好的？多了就當給孩子的見面禮，少了你自己再添點，總之我們的心意是到了。”
“那、那好吧。”高積毅搓了搓手，終於肯將紅包收下。
倒也不是他多清高，自從在醫院小住了一週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做花錢如流水。
如今孩子生了，用到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深知裴如煙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如果再繼續無謂的堅持，反倒顯得刻意了。
時間轉眼便到六月，晏城的天氣熱辣如火烤。
翌日，研發科的同事們商量好了時間，決定一起去高積毅家做客。。
一早，四人約在公司門口見面。
簡妙和陸一歲來得最早，裴如煙的車子停下來時，二人拎着早點小跑着走近。
“裴主管，你要喫嗎？我給你也帶了一份。”
陸一歲咬着吸管大口喝着豆漿，手裏紙袋子裝着兩瓣鹹菜燒餅。
裴如煙看了看腕錶，眼瞧着時間快到了，方嘉煦居然遲遲不見人影。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小會兒，隔着花壇的馬路那邊，一道頎長的身影朝着他們走近。
方嘉煦穿着一身簡單的裝飾，頭頂一個鴨舌帽，漫不經心地從對面走來。
穩穩當當坐上車後，裴如煙轉過腦袋，細細打量着他。
少年皮膚白皙，線條流暢勻稱的小腿微微蜷縮在後座上，顯得有些拘束。
見她回過頭，方嘉煦摘掉帽子，隨意地將額前的發攏到腦後，笑着和她打了個招呼。
“裴主管，早啊。”
裴如煙注意到他今天背了個隨身攜帶的小包，從外觀看鼓鼓囊囊地，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
“這些是什麼？”她伸手一指，面露疑惑：“咱們去高積毅家，你帶這麼多東西不好吧？”
方嘉煦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保密。”
駕駛座上的人轉過頭，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被這臭小子問到喫癟，裴如煙的臉色不太好看，冷聲道：“坐好，要開車了。”
三人紛紛正襟危坐，前一刻車廂內輕鬆緩和的氛圍蕩然無存。
車子彎彎繞繞，很快便抵達高積毅的住所。
裴如煙領着他們下車，穿過長而筆直的巷子口，最後停在一間由青石磚瓦建築而成的老房子外。
大門敞開，屋內隱約能夠聽見高積毅與母親對話的聲音。
“老高！”
裴如煙站在門外喊了一聲，緊接着屋內探出一顆腦袋，高積毅笑着起身走近，將人迎進門。
“來了，趕緊進來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給他們做介紹，“這是我媽，媽……這是我領導，還有後面這幾位，都是我同事。”
高母上了年紀，視力漸漸退化，腦子卻很靈光。
眯了眯眼睛，堆起笑意：“孩子們，都進來坐吧……我給你們準備了綠豆湯，清熱祛火……每個人都嚐嚐。”
裴如煙笑着謝過高母的好意，又將來之前準備好的禮品拿出來遞給她。
其實都是些孩子用的東西，兩袋尿不溼和一小盒玩具，裏面裝着牙膠奶嘴等等。
鄉下老太太沒見過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當即驚奇道：“哎呦，真是叫領導破費，有心了有心了。”
一旁的高積毅見此更是覺得愧疚，走到裴如煙身後悄聲道：“裴主管，待會兒你們都別急着走，中午我訂了一桌子好菜，正好咱們幾個聚聚。”
裴如煙笑笑，沒有應聲。
喝完高母精心準備的綠豆湯，裴如煙和簡妙並肩走進臥室，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孩子。
高積毅的妻子剛剛喂完奶，胸口墊着毛衣，滿頭大汗地擦拭着。
一見到有客人進門，不好意思地用手掩住身前，臉頰微紅，“這兩位是……”
高積毅一一爲他們做介紹，屋子裏很快便傳來的笑聲。
外頭，方嘉煦和陸一歲站在後門的院子裏小憩，見高母起身爲他倆搬椅子，他忙上前阻攔。
方嘉煦說話時聲音淡淡的，面上帶着笑，和煦道：“阿姨……我們一會兒就走，你坐着休息會兒。”
高母及其喜歡眼前這位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知道是個聽話的孩子。
“怎麼纔來就要走，再多坐會兒，讓阿毅中午好好招待招待你們。”
她笑了起來，眼神挪不開，頓了好幾秒追問：“小夥子，你有沒有相好的姑娘在處着？”
方嘉煦停下手裏的動作，愣愣地望着高母。
“哎呦，年輕人處對象有什麼好害臊的！”老太太掩脣笑道，繼而解釋說：“我看你這個小夥子實在，你要是沒有相好的，咱們老家村裏……阿毅的小表妹介紹給你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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