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並不應,兩指捻起一枚玉棋放入棋盤之上,自顧自下起了棋。
他不說話,犯了錯的三人也不敢開口,額間隱隱浸出汗漬。
一時之間,屋內只餘玉棋落到棋盤上發出的脆響聲,衆人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少頃,祁淵端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掃了躬着身體的三人一眼,偏頭問:“夜北,江河都送了什麼菜過來?”
夜北心裏鬆了口氣,還好他當時足夠明智,多問了一句,說不定他現在就要受夜南他們連累了。
“橙香焗排骨、水煮肉片、酸菜魚、醬黃瓜……”
他如數家珍,林林總總報出了十八道菜名。
這些菜,都是清風徐來有名的招牌菜。
祁淵手上動作微頓,眼角不受控制跳了跳,重重將手裏的玉棋一放,眼神銳利,直視三人。
“一道也不剩?”
夜西苦着個臉,顫聲應:“沒,沒剩……”
話音落下,夜北能感受到主子周身的氣壓更低了。
下一瞬,帶着冷意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吃了多少道菜,便由你們三個親手復原出來。”
他咬重了“親手”二字。
衆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夜南眼角垂了垂,一臉苦澀,他尋藥材還是一把好手,但讓他去掌勺?
那就是在爲難他了。
夜南嘆口氣,早知他就忍一忍了。
夜西向夜北投出求救般的目光。
說實話,夜北都不太明白他們三個人是怎麼把十八道菜全給嚯嚯完了的,眼下就是大羅金仙來,恐怕也難以讓主子散去心中的怒火吧?
肩膀微聳,他對此表示愛莫能助。
“把你們帶回來的東西備好。”
三人剛惹了祁淵不快,哪裏還敢好奇緣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夜北有些遲疑:“主子……”
三人悄悄咪咪豎起了耳朵。
祁淵垂眸,他知道江家不簡單,一定有祕密。
固然可以用接近江笑笑的法子,來摸清究竟是什麼東西對他所中的毒有影響,乃至於是解毒。
但他並不想這麼做。
祁淵原本是打算拒絕皇兄的提議的,只是在於總管把少女的畫像展開以後,到了嘴邊的拒絕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或許真是因爲茶樓的那一瞥,就記在了心上吧。
在未明白自己的心跡前就不想了,遑論是明白了以後了。
祁淵斂眸輕笑,眼神堅定,一想起她,眉眼不自覺都帶了一絲柔和。“嗯。”
他不想帶着目地接近她。
屋子裏僵持的氣氛忽然從冰天雪地變得如沐春風,三人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
夜南總覺得這次回來以後,主子很不一樣了,餘光瞄了一眼,看來得找夜北問問了。
主子這個模樣,看起來明顯就像是春心萌動了。
當天下午,雲神醫便從屋子出來了,確定了能解景安王芶戮之毒的東西,與任何一種食材都不相干。
換而言之,便是江河那邊有問題了。
祁珩眸光微頓,“朕知道了,辛苦雲神醫了。”
“去吧。”
孟青梔眉頭微斂,“既然出了結果,便把他們請過來說話吧,你弟弟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祁珩搖頭,“母后,這事兒還是先問問皇弟是怎麼想的再說。”
孟青梔沒好氣道:“哀家着人把他們請過來,又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只是與人商量個章程罷了。”
祁珩沒再說話,他們給不給還是件未可知的事情,就算他們說得再天花亂墜,他們心裏還是會存疑。
會懷疑給出瞭解毒的東西以後,他們這邊會不會痛下殺手,奪走手中的寶物。
誠然,祁珩心裏並沒有這個想法,頂多是盡最大程度,儘可能多的以物換物。
他是沒有要殺人強佔的想法,但難保對方不會這麼想,不會去懷疑他們。
祁淵得知了這個消息,眉目間並無多少的錯愕,早在喫到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問題了。
“你心裏是怎麼想的?跟我們通通氣吧?”
祁淵不假思索道:“以物換物,不論他們開什麼條件都行。”
“你可知……”
祁淵知曉皇兄想問什麼,點點頭道:“臣弟知曉。”
他知道,就算他以物換物,他們也不一定會給。
不過他願意一試。
孟青梔眉頭微皺,指腹輕壓眉心:“罷了,便按照你的想法來吧……”
她低頭思襯着要用什麼去換,凝眸想了半晌:“黃金萬兩,西域那邊來的絲綢百匹,封地、宅子、商鋪……對了,他們家不是有兩個小丫頭麼?”
孟青梔忽而一拍大腿。
祁淵眉心一跳,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若是願意,不若將那兩個丫頭認做乾女兒吧?畢竟也是救命之恩,如此這般,他們倒是用不着擔心有誰會欺負了那兩個小丫頭了。”
祁珩不說話,把玩着手裏的玉扳指,眼帶促狹看向祁淵,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如果他沒猜錯,皇弟恐怕是真對人家動了心思的。
祁淵想也沒想就反駁:“不行!”
祁珩心下了然,果真如此。
看來……他要多個弟媳了。
孟青梔眉頭皺起,似是疑惑他怎麼這麼大的反應,上下打量了祁淵好幾眼,“哪裏不行?”
祁淵輕咳一聲,壓下面上的不自在,“母后,他們家的兩個小丫頭不同輩,您這麼來,豈不是全亂套了?”
當然,他沒說的是他喜歡江笑笑,若是由着母后這麼胡來,日後就……
祁淵不想給自己弄些麻煩事。
按照母后那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有心繫之人了,還不得變着法子去試探人家?
看破了一切的祁珩換了個姿勢,好整以暇的看着兩人。
祁淵忽略那道看好戲的目光,從善如流道:“兒子手底下有些人,近年來倒是攢了一些家底,各種名貴的藥材不在話下,母后就不用操心了。”
孟青梔掃了他好幾眼,乍一聽覺得沒什麼,但細細想來,好像聽起來哪裏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