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小半個月。
揚州的情況比之之前更差了些。
頹勢已經顯露大半，這下，着急的不再只是李和知等南郡縣的官員，整個州的官員都一臉的驚慌。
李和知沒忍住，第三次上山，尋問對策。
因爲過量災民的流入，南郡縣的學堂已經全部休假，阿滿在家中已經待了整整七日。
這日，李和知上門時，阿滿同樣站在慕懷姜的身側。
且這次，沈菀寧也在。
“下官見過大人、夫人和小公子。”
李和知這次上山臉色比前兩次要難看許多，眼底一片黑紫。
“李知縣這禮便免了，畢竟我如今只是個閒散人。”
李和知第一次來時，這話，慕懷姜便說過，但他並未聽。
“禮多人不怪。”
李和知說了句民間的俗語，同時站了起來。
只是腰稍稍彎着。
“李知縣客氣了。”說話的沈菀寧。
“下官說的是實話，下官今次來，是想請大人出手相助。”
現在已經不只是一個貪官的問題了，而是事關這一州的百姓，雖然他最初便想到會有這個後果。
“好，那還請李知縣在山下爲我們一家三口尋個住處。”
慕懷姜一口應下。
他的爽快出乎了李和知的預料。
“下官家中在長興街有一處別院，若是大人不嫌棄，可暫時居住在那裏。”
自李和知來到南郡縣任職，李府便在南郡縣置辦了些家田。
沈菀寧輕聲謝道：“有勞李知縣了。”
“這是下官的榮幸。”李和知可不敢接受三人的謝意，忙道。
隨後，三人下了山。
從山上一路走下，見了不少的流民。
李和知一路都在暗暗觀察慕懷姜的臉色，見他見了這麼多流民卻未露出一絲的驚訝，不免有些驚訝。
“這些時日，我父親時常下山尋看。”
阿滿看出了李和知的驚訝，解釋了一句，甚至同李和知說起了最近城裏的近況。
“想來是小公子日日陪着大人下山？”
李和知錯愕了片刻，誇讚道。
“大人謬讚。”阿滿得了誇獎，不同於上一次，這次他臉上不見絲毫的喜意。
李和知心裏對阿滿更加讚賞了幾分，和他說起了衙門的情況。
阿滿清楚城中百姓的近況，李和知清楚衙門的現狀。
兩人談起來也十分投機。
慕懷姜時不時也會出言指點二人一二。
“先去衙門。”李和知本想直接送三人去他的別院，在轉彎時，慕懷姜卻出聲道。
“下官領命。”
對於慕懷姜下的這個命令，李和知很高興的應聲。
還未到衙門，便聽到一陣的嘈雜聲。
有辱罵聲，有制止聲。
沈菀寧下意識想要捂住阿滿的耳朵，被慕懷姜制止了。
“他遲早要認清一些事，身份可以改變，血脈無法改變。”
慕懷姜搖了搖頭，低頭對着沈菀寧小聲道。
“現在你我二人還可看護他一二，未來呢？他總要學會獨自面對。”
這是慕懷姜將阿滿待在身旁的初衷。
他們二人聲音極小，不僅李和知沒有聽清楚，而且阿滿也沒有聽清楚。
阿滿聽到這嘈雜聲，心中好奇，若非李和知還在這裏，他很想快步衝到前面看個熱鬧。
即使，他如今已經不是太子。
“前面是怎麼了？”
沈菀寧的這句話可謂是解了李和知的燃眉之急，他正思考如何爲他們三人解釋。
“回稟夫人，這些日子，衙門外常常會出現這種情況。”
“災民太多，縣衙顧不過來，未受到撫卹的災民便會來衙門口鬧事。”
這些話，他在路上是同阿滿說過的。
“哦?可是朝廷的賑災物資沒有到位？”沈菀寧例行公事的盤問了些情況。
有些是路上阿滿問過的，有些是他未思慮周全的。
李和知也漸漸回過味兒來，他們兩人這是在教阿滿。
想清楚這個，李和知解釋的更詳細了些。
一問一答的功夫，五人到了衙門口，災民將衙門圍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李和知的樣貌，這些災民們記的清楚，待看到李和知後，“嘩啦。”一聲，包圍了李和知。
“知縣大人，俺們知道你是個好人。”
“對，所以俺們也不爲難你。”
“只要你能將我們該領到的救濟物資發給俺們，俺們這就走。”
他們一人一句，說清了他們來這的目的。
“救濟物資？”
阿滿雖然被圍着感覺很不舒適，但在聽到這個詞後，疑惑出聲。
“李大人，這朝廷什麼時候會分發給個人救濟物資了？”
阿滿本只是有些困惑，所以出聲詢問，但當問出後，才發現，自己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有多麼的不合時宜。
災民們被這話惹惱。
說出的話比剛剛難聽了許多。
“李大人？這小孩兒是？”
也有人禮貌問詢，畢竟這孩子能跟在李和知身邊，想來非富即貴。
但多數人這個時候，可就沒這個理智了。
“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來這裏衙門做什麼？”
“李大人，你辦公怎麼還帶着自家的孩子？！”
阿滿問出的話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這些人可不會善罷甘休。
“這救濟物資總不能別人都有，不分給我們吧？”
“若是如此，老子這就上京告御狀。”有人威脅李和知。
李和知皺眉，趕緊喚來衙門的人，讓他們幫忙。
阿滿第一個被人接出去。
他一走，人羣便緊隨着他，有人抓着他的衣領不放。
若非，官差抽出刀劍來嚇唬他們這羣人，他們怕是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阿滿。
阿滿之後便是沈菀寧，慕懷姜和李和知殿後。
進了衙門，阿滿還有些心驚，見三人都完好無損的進來了，才鬆了那口一直提着的氣。
“父親，對不起。”
阿滿認錯認的極快。
“你不應該同爲父道歉。”慕懷姜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怒。
“李大人，對不起。”
阿滿是誠心誠意給李和知鞠了一鞠。
“小公子長個教訓便好，這有的話，尋常說起來沒什麼，但放到特定時候，這能說的話，也就不能說了。”
李和知嘆了口氣。
這是他爲官多年後，悟出的道理。
“小子受教了。”
阿滿又給李和知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