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氏聽罷皇兄的話,除了期盼女兒有一個安穩的歸宿,哪裏還敢圖什麼?

    “吳家那孩子的品行,我已派人打聽過。雖有些心高氣傲,倒沒什麼大毛病,年青人嘛,且長得相貌堂堂。等成家立業,做了爹,那性子自然會沉穩些。”

    到那時,女兒的好日子就來了。

    說實話,未來女婿的德行在同輩人之中不算太差。雖有美人於居室紅袖添香,卻無小妾無外室;雖經常流連教坊賞樂,聽畫舫豔唱,可他從不涉足倡館。

    說明他注重禮數,尊重未來的正妻。

    又是皇親貴戚,其父深得聖寵,可一生衣食無憂;夫婿有才,前程不愁。有夫如此,已是女子的福分。等生下一男半女,後福深厚,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知道,昭兒和吳家有些不快……”鳳氏瞅着姜氏,欲說還休。

    家僕前去侯府報喜,並把府裏衆人的表情稟告於她,知曉元昭當場炸毛的反應。砸兵器架是後來發生的事,那時家僕已走,因而錯過,鳳氏自然不知道。

    侯爺重視嫡系,元昭的心情,直接影響自己女兒在侯爺心目中的地位。

    “小兒脾氣,何足掛齒。”姜氏不以爲意,“倘若如蘭過得好,昭兒也會歡喜的。她那嘴硬心軟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

    那倒是,鳳氏頓時寬心。

    眼下,除了六郎叔達,她的幾個兒女都有了歸宿。鳳氏心情甚好,差點脫口而出問起姜氏之女的親事。猛然想起,元昭不僅訂過親還退過親,不算美滿。

    姜氏是個命苦的,何苦挖人瘡疤?於是,鳳氏換了其他話題。兩位母親正在閒聊,四姑娘如蘭午休起來,聞知嫡母來了,連忙過來拜見。

    作爲當事人,不免被人打趣幾句。

    見如蘭言語間充滿對未來的期盼與羞澀,和世間的待嫁女子一般無二。姜氏不多說什麼,和鳳氏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唉,青春少艾,哪個不是如此呢?

    她們都是這麼過來的,未來過得好不好,要靠各自努力經營。

    就連侯爺也不敢保證,他給兒女們找的是否良人。盡了心力,餘下就看她們的命了,做父母的無法護她們一輩子。

    姜氏在長公主府逗留一個多時辰才返回侯府,將鳳氏娘倆的意思講給定遠侯聽。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翌日一早,賜婚的聖旨分別到了侯府和吳府。即便吳督軍仍在邊境駐守,有當家主母在,兩家人正式開始行納徵之禮。走完流程,婚期定在明年的春季。

    畢竟年紀都不小了,如蘭19,吳府的嫡次子已經20。與兩人同年紀的人,基本已經做了爹孃。

    帝王賜婚,元昭縱然不喜也只能接受。

    她人微言輕,除了每日把自己關在華桐院練功撒氣,別無他法。至於她自己的親事,說實話,從未擔心過,她相信自己這朵野花無論落在誰家都能自在(稱霸)。

    有時候,她也好奇自己的歸宿。

    兄姊們皆已終身有靠,餘生有了着落,接下來就輪到她了。只可惜,姑父陛下遲遲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害她白期待一場。

    她今年九歲了,之前受傷,有陛下旨意命她在府裏好好調養,外人不許打攪。

    迄今爲止,果真無人遞帖子邀請她出去長見識。換作別家,爹孃早就急死了。在京裏,凡是品德高潔之貴女多半在七歲左右就被人訂了,何況她已經九歲。

    而定遠侯絲毫不擔心女兒嫁不出去,貴婦們也不曾聽聞姜氏有着急的跡象。倒是衛將軍曲廣平的府上傳出風聲,欲爲他那長女曲大姑娘說親。

    風聲一傳出,曲將軍和其夫人頓時覺得世間清靜了許多。

    昔日的親朋,同僚,故交好友,統統不知躲哪兒去了。自春季到仲夏,府上愣是沒接到一張帖子。

    他們成了親朋好友避之不及的對象。

    把曲家的當家夫人氣得,成天在府裏捂住心口生悶氣;兒女們更是怨聲載道,說世人都在取笑她們;若非宮中差事要緊,連曲廣平都想請假回府裏避一避。

    等風聲過了再冒頭,太丟臉了有木有!

    “老爺,你趕緊想想法子,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曲夫人着急上火,在府裏追着曲將軍轉。

    “你當我想留啊!”曲廣平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猛然站定,回頭瞪她,“你是主母!哪有兒女婚嫁要我這做爹的來操心的?女兒嫁不出去你的責任最大!”

    “憑什麼?!她又不是我生的,更不是我養的!”曲夫人氣得甩帕子,不顧形象地指着他嚷嚷,“我不管!明年她要是訂不了親,我就送她去觀裏修行!免得影響她妹妹們的名聲!”

    嫁不出去的女子必是缺德之人,若想安生活着,唯此一途可行。

    “隨你!”曲廣平氣哼哼地扔下這句,剛要甩袖而去,忽又轉身,捏着鬍子道,“要不你去打聽打聽,定遠侯府七郎的情況?”

    “用得着你提醒?我早去問過了,人家有自知之明,早早定了自己府裏的一名女衛作未來的七公子婦!”曲夫人說着說着,傷心了,甩着帕子呼天搶地,

    “天哪!造孽啊!連侯府庶子都瞧不上她……”

    把曲廣平一口氣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特別難受,轉身就走了。

    不遠的迴廊盡頭,一道龐大的身影藏在拐角處,咬牙含淚,最終忿忿然地離開父母的院子。

    ……

    仲夏,定遠侯的傷好了許多,但身子虛弱無力。陛下傳來口諭,賜他去九安山避暑靜養一段時日。

    九安山乃皇家別苑,除了皇親國戚,只有朝中重臣纔有福分到此一住。定遠侯收到旨意,卻上了一道摺子,懇求陛下准許他攜同家人去丹臺山修身養性。

    陛下問原由,他說:

    “昭兒長在鄉野,不懂禮數,恐對住在別苑的皇子皇孫們有所衝撞。臣想着,趁在京裏休養生息,將這小孽畜帶在身邊好好管教,以免將來出乖露醜,貽笑大方。”

    一番慈父之心,陛下深以爲然,便恩准了。

    只有寥寥幾人知道,其實那日楊美人正好去殿前奏請,讓八皇子和他的師父到九安山避暑。仲夏了,八皇子身子弱,受不了那份炎熱,喫不飽睡不香的。

    可能是天意吧,但凡定遠侯的摺子早到一點,豐元帝定要駁回的。正因晚到,皇帝想着兒子好不容易強壯了些,又可能是未來的將星,當然是有求必應。

    雖是帝王,一顆愛子之心猶勝過謀算,便順勢準了定遠侯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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