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簾風月九重天 >第129回 安樂侯
    豐元十年,太子大婚,雖有外憂內患,卻接連告捷,將士們也即將凱旋。

    安樂侯知曉朝廷已國庫空虛,願捐出一半家財充盈國庫,等來日犒賞凱旋的將士。聖上感激安樂侯的慷慨解囊,特封其女爲太子的良娣,擇日迎進東宮。

    “嘿嘿哈哈哈……”徐縣,琅君山的安樂侯府裏,年方40的安樂侯笑得像個傻子。眼角淚花閃爍,坐都坐不穩了,歪跌在案旁,“彥啊彥,你個死腦筋,終是鬥不過你叔叔我……”

    英武善戰又如何?能者多勞,註定他安平王的子子孫孫離不開金戈鐵馬,在外邊茹毛飲血,拼死拼活才拼得一份功名。

    哪像他安樂侯?年輕時,老孃憑姿色將北蒼江山弄到手;如今,他又憑一位女兒就能否極泰來,一輩子將安平王的兒女踩在腳下磋磨。

    嫡系又如何?還不是屢屢敗在他這外室子的手裏?不僅北月彥要跪,等女兒以後憑姿色博得鳳太子的寵愛,大侄子的子子孫孫都要對自己的外孫俯首稱臣。

    那場面,想想便覺得痛快!

    幻想着大侄子的表情,安樂侯忍不住拍案叫絕,笑翻在地,下巴那綹小羊胡顫個不停。

    如此快意之事,卻無人同樂,着實可惜。

    自從被軟禁在琅君山,雖有高牀軟枕,婢僕成羣侍候,卻再無謀士爲他尋八卦樂子,感覺人生少了許多趣味。

    老母親因此悶死幾年了,他日常無事便與姬妾們嬉鬧玩樂。還好,那姓鳳的得了江山,不曾對他趕盡殺絕,反而命守將盡量滿足他的要求,討了好些妾室。

    什麼捐贈家財?他哪來的家財?不都是鳳氏賞賜的嗎?哦,還有他老妻的一些薄田和鋪子,能有幾塊銀子?捐一半,怕是整個安樂侯府連草紙都買不起。

    不過是做做樣子,說出去好聽些,替他女兒掙點臉面罷了。

    哎,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終於守得花開見月明。

    “來人!”笑夠了,他翻起身來,整整衣冠,擺出當皇帝時的威嚴。等門外的守衛進來,他神態肅然道,“速尋幾位嘴巧的舍人來,給本侯解解悶。”

    守衛一臉無語地看着他:“……”這老貨怕是樂壞了腦殼?

    “哎,你這什麼態度?”安樂侯不樂意了,斥道,“本侯不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岳丈!甭說你等小兵小卒,即便是你們將軍日後也要對我恭恭敬敬的……”

    “侯爺!”

    他正申斥着,從門外進來兩名女子,喝止他的是那位年長些的女子。她瞪他一眼,漠然地揮揮手,示意守衛退出門外,這兒沒他什麼事了。

    “父親。”一位妙齡女子謙恭溫順,朝他盈盈而拜。

    “哎哎,我的好女兒,不必多禮!”安樂侯連忙喜滋滋地上前扶起,細細打量,越看越滿意,“哎,我兒長得如花似玉,美貌無雙,他日定能獲得太子專寵,享盡人間富貴。

    到那時,就該爲父跪你了。”

    “父親言重了,女兒不敢妄想。”雖然滿面羞赧,女子依舊溫婉應答,“能伺候太子是女兒的福分,父親切勿得意忘形。被人聽見,那便成了女兒的罪過。”

    “是這個理,”婦人滿意地瞟她一眼,又瞪着安樂侯,“連女兒都比你知禮,讓人省心!”

    “嘖,”被個老婦責怪,安樂侯很不滿,睨她一眼,“女兒知禮與你何干?伶兒又不是你生的。你不在自個兒屋裏抄道經,來我這兒幹嘛?”

    這位老婦,便是安樂侯夫人。

    旁邊的妙齡女子正是他乖巧纖弱的女兒伶姬,伶俐的伶,未來的太子良娣……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是將來的國母。

    “看侯爺說的,”侯夫人態度高傲,徑自上首席端坐着,“再怎麼說,本夫人也是你的正妻,是伶兒的嫡母。就算她成了良娣,也得喊我一聲母親……伶兒,坐吧。”

    “謝母親。”伶姬恭順地行完禮,正襟危坐。

    娘倆都是正正經經,禮數週全的,唯獨安樂侯不喫這一套。規矩是用來打破的,規矩是用來約束賤民的,於他何干?

    “伶兒,”安樂侯撩起衣襬,蹲在女兒的矮案前,諄諄教誨,“你千萬莫因爲是良娣便妄自菲薄,你皇……啊不,你祖母當年也是個貴人,是妾,但結果你是曉得的……”

    “父親,”父親越說越離譜,伶姬連忙打斷他,“先聽聽母親訓示吧,母親有話要和您商談。”

    安樂侯說得正痛快,冷不丁被女兒打斷,有些不喜。但轉念一想,算了,女兒出閣在即,給她留幾分面子。

    於是不甚情願地起身,冷冷地回首席坐好,道:

    “說吧,何事?”

    “侯爺,伶兒聰慧,蒙皇家不嫌棄,不日將納爲良娣,從此飛上枝頭。如此恩寵,豈是區區一名庶女的身份所能承受的?不如將她記在我的名下,以嫡女的身份嫁入皇室,豈非更加體面?”

    嗯?嫡女?安樂侯一聽到嫡字便心生厭惡。但看着女兒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不由心一軟。

    他當年喫過的苦頭,總不能讓孩子也嘗一遍,便揮揮手:

    “隨你們。”

    “謝父親!謝母親!”伶姬欣喜若狂,連忙起身叩謝父母。

    雖是記在嫡母名下,好歹掛了個嫡字。將來在東宮裏的女人面前,她也擡得起頭,挺得直腰,敢與太子妃一別苗頭。

    提起嫡字,安樂侯滿臉的憎惡,神情冰冷地來到跪伏在腳下的女兒跟前,居高臨下,睥睨道:

    “伶兒呀,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爲父一定想盡辦法成全你。但你也要答應爲父一個條件……”

    “父親請講。”

    安樂侯俯首,一字一句道:

    “找機會,替爲父弄死定遠侯全家。尤其是那位嫡女,讓她身敗名裂,受盡凌辱,生不如死……這不僅是爲父之願,更是你能入東宮的原因,你明白嗎?”

    呵呵,眼看北月彥後繼有人,那人急了,想借他的手壓制定遠侯府。讓北月三郎永遠爲皇室所用,但又翻不了身,以爲他看不懂局勢麼?

    也好,他正有此意,算是不謀而合吧。

    等女兒成了良娣,生下皇孫,逐步登上高位……原本屬於他的江山,遲早要回到自己的手裏。

    “女兒明白。”頭頂傳來的平和語氣,卻讓她不寒而慄。

    “明白就好。”安樂侯滿意了,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女兒即將出閣,府裏大排筵席三天……”

    “哪有這個錢?”侯夫人沒好氣地瞥他一眼,瞅了瞅模樣標緻的庶女,心裏膈應,但不得不緩和語氣,“女兒一旦進了東宮,以後再難與家人團圓,不如就做頓元宵吧。”

    “行,隨你們。”安樂侯灑脫地揮揮袖子,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大步邁了出去。

    “侯爺!”侯夫人一看,急了,起身嚷道,“還有女兒回京路上的安排呢?你不怕定遠侯派人來刺殺?”

    “他有這能耐,當年就不是我坐那位置了。”安樂侯扔下這句話,爽歪歪地離開正堂,逛園子去了。

    就算他有這份能耐,皇家能讓他得逞?哈,他早就察覺琅君山一帶已加強防守,防的是誰,不言而喻啊!

    哎,婦道人家,瞎操心,不如等着看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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