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元十年的五月,亦稱榴月,石榴花盛開的季節。風翻一樹火,榴花照眼明。在如此季節,東宮即將迎來一名良娣替皇家開枝散葉,多子多福。

    本該一早迎安樂侯之女入門的,但迎娶太子妃時,戰事四起,很多事情難以顧及。

    而五月,不宜嫁娶。

    可東宮並非迎娶,納個妾而已,就像某些達官顯貴的子弟在大街上看中一位美人,直接拽回府中受用,給個身份就成了。

    話雖如此,好歹是東宮,納的好歹是安樂侯之女,擇日接親是最基本的體面。

    擇的哪日,由天家說了算。

    從而讓百姓們更加堅信,榴月,榴花紅紅火火的看似吉祥如意,甭說婚嫁,即便是納妾也不行。

    有例可鑑,就在迎親的前兩天,安樂侯之女,未來的太子良娣伶姬嚐了一顆香甜的元宵,被生生噎死了。

    “……我兒是被害死的!陛下,您要爲臣作主啊……”安樂侯府,哀嚎一片。尤其是安樂侯,那滿腔的熱血被一顆元宵給潑滅了,怎肯甘心?“北月彥!

    你有何不滿儘管衝本侯來!爲何要傷害我兒啊!我兒無辜啊,她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啊,你怎麼敢啊……”

    整個安樂侯府,就數他嚎得最爲嘹亮,連他親爹死了都沒這待遇。倒像死了親孃一般中氣十足,咬字清晰,被完整無缺地傳到豐元帝和太子殿下的跟前:

    “不是在迎親途中攔截刺殺嗎?”

    豐元帝瞅太子一眼,眼神失望。倘若屬實,等於捏住了北月彥的把柄。到時,侯府滿門是殺是留,還不是皇室說了算?

    不似現在,想對侯府做點什麼都必須有充足的理由,否則難堵悠悠衆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安樂侯之女連府門都出不了。

    “請父皇恕罪,”太子鳳丘惶恐跪下,“兒臣收到的消息的確是路上攔截,我甚至派人將安樂侯府加強防衛……估計其中出了岔子,又或者那眼線被發現了。”

    從而改變計劃,在安樂侯之女出發之前被殺。

    “派人徹查,”豐元帝垂眸,“是他做的,朕定不輕饒;倘若不是,朕也絕不允許任何人胡亂攀扯捏造。尤其是那安樂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讓他閉嘴!”

    “兒臣遵旨,”太子鳳丘懊惱道,“兒臣這就去辦!”

    安樂侯僅此一位適齡之女,其餘的要麼指給那些滿懷熱忱報效國家卻無大才的平庸士子爲妻,這輩子休想升官那種;要麼賜給那些垂垂老矣的臣子當妾室。

    要麼和安平郡主一樣的年紀,想娶,恐怕還要等幾年。

    錯失良機,下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

    就這樣,皇城遣特使前往徐縣琅君山明查暗訪,調查安樂侯之女的真正死因。

    這一查就是兩個月,到了蘭花綻放清香四溢的七月,又稱蘭月。

    大軍已經凱旋,北月三郎和雷文忠均被封爲驃騎將軍,主抵外敵;宋皓平內亂有功,受封車騎將軍。他打完仗歸來,依舊在衛將軍手下當差,積攢經驗。

    走後門那幾位官家子弟,趙太傅之孫戰死,滿府哀痛;夏府大郎夏守林於陣前表現出色,也受到封賞。原是五品的,如今成了四品的武衛將軍。

    其餘民選的武士出征歸來,有軍功者,皆獲得相應的封賞。

    雖然比鬥時,官家子弟們走了後門,但凱旋歸來的封賞還算公道。朝廷的做法不偏不倚,使民選出來的武將們無不心悅誠服。

    本來,今年也要舉辦武試的。

    由於烽煙四起,國庫被徹底搬空。百官爲民生計忙碌,武選一事只能暫時擱置。

    總之,朝中的武將陣營有所擴充,令君臣暫且安心。

    既然年輕人能幹,個別老將終於可以安享晚年。比如定遠侯,在兒子受到封賞之後就搬到了丹臺山靜養,府裏交由世子、世子婦把持。

    不過,世子婦管氏和公子婦嚴氏大腹便便,府裏暫由蘭姬當家。

    蘭姬的兒子七郎長期待在鄉下田莊裏,徹底成了一名農家少年,把那野生椒培育得紅紅火火一片,長勢喜人;而八姑娘芳沁則去長公主府接受女師的教導。

    她已定親,平日鮮少出府。就算有人邀約,無論是公主還是郡主,皆被鳳氏打發了。

    換作以前,鳳氏斷不敢這般硬氣。

    自從上次被人借她的手打壓了元昭,還逼死女兒的乳母方氏,她心頭本就惱怒萬分。後來,見皇兄爲了安撫她而封女兒爲鄉君,兒子又憑戰功當了將軍。

    她再硬不起來,豈不白活了?

    如今,除了太子的邀請,其餘的皇子皇女她一概不放在眼裏,將八姑娘護得很緊。

    然而,事無十全之美。

    兒子春風得意,嫁到吳府的女兒卻遭了罪。四姑娘,也就是寧馨鄉君在大婚之後曾懷過一次。因今年的一場春雨,路滑,在自家院裏摔了一跤,小產了。

    至今未曾懷上,讓鳳氏備感憂心。直到兒子當了將軍,這顆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安穩。

    可兒子當了將軍,也攔不住吳府欲爲吳觀納妾的心思。若非出了太子納妾那檔子事,吳觀身邊的幾位紅顏知己早過了明路。

    總之,鳳氏爲了女兒之事又得焦慮一陣子了。

    與之相反,五姑娘無暇在丹臺山,有阿孃和夫君的陪伴,有母親和郡主妹妹的悉心愛護,日子過得比侯府更舒坦。

    另外,她也懷了身子,於中秋佳節順利誕下一位小兒郎。

    至此,琅牙琴給安平郡主帶來晦氣的流言不攻自破。人人都說多虧君王和太子仁德,使牙伯怨氣全消。晦氣成了福氣,誰得誰吉利。

    當然,這份福氣沒幾個人真心想要,還是給安平郡主留着吧。

    她祖上煞氣重,鎮得住。

    ……

    由於五姊生產,丹臺山的中秋節過得那叫一個兵荒馬亂。五姊的夫君是一名無甚背景的侍衛長,又是孤兒。爲了在正陽巷買宅子花光積蓄,沒錢聘乳母。

    無妨,夫家不行,孃家給力。孩子出生後,由無暇自己餵養,由親孃卓姬幫忙帶孩子。

    日常的喫食,由主母姜氏這邊做好送過去。

    侯府的兒女,身邊至少有兩名懂武的婢女或者家僕,她也不例外。住在山裏,安全無憂,兩位婢女料理日常的雜務。

    如此一來,夫家的日子雖然清貧,她過得卻比四姊姊舒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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