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二哥沒有明說,陛下也僅僅是讓她留下,沒說啥時候與八皇子一決死戰。

    但元昭知道,那一天已爲時不遠。

    在夢裏死過太多次,且痛感真實深刻,使她對生死看淡。即使苦練多年,她照樣不敢肯定自己是贏的那個。

    最是無情帝王家,爲了自身的利益,沒有誰是不可以犧牲的。倘若皇帝希望他的兒子贏,那八皇子就一定會贏,哪怕她實力更強。

    在夢裏,死亡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她躲不掉的。

    ……

    翌日一早,元昭簡單梳洗一番,在髮鬢上插兩枚玉石珠花。一身素淨出了華桐院,乘坐馬車在二門處與上朝的二哥相遇。

    “郡主,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侯世子沒想到她會一大早出門,愕然。

    “阿孃命我去探望二孃,二哥上朝?你先請吧。”元昭讓車伕停下,等二哥先出。

    侯世子本想說話的,轉念一想,算了,她難得回京,先去探望二孃更是一番孝心,由她去吧。他昨晚提醒她,是想讓她勤加苦練,莫等將來輸給八皇子。

    她非皇女,若是災星,必死無疑。

    元昭不知兄長的憂慮,等二哥先行一步,自己的車駕隨即出府,直奔二孃的府邸。

    到了長公主府,剛下馬車,便看到一名正值碧玉年華的女子帶着府官等人在階前迎接。瞧那熟悉的五官輪廓,俏皮的眉眼,同樣是一身素淨的水藍裙裳。

    她盈盈佇立,於人羣中,不敢造次。

    因站在隊伍前頭的,是長公主府的府官林大人和錄事,還有家令、家丞等。以前四姑娘在時,很多事也要徵詢以上人員的意見,何況八姑娘不過是庶女。

    元昭瞅了八姊一眼,沒說什麼,僅端着郡主的架子接受大家的見禮。既不刻意擡高八姊的身份而輕慢府官們,亦不給府裏的奴婢們臉色瞧。

    這兒是長公主府,同樣輪不到她造次。

    見元昭規規矩矩的,府官亦不爲難,行完禮,躬身而退。而鳳氏的近侍金梅揮退府裏的奴婢,恭敬問道:

    “郡主,這時辰,殿下正在觀堂誦經,不如您先和八姑娘在蕪芳齋用些點心。待殿下誦完經,奴婢再進去稟報,可好?”

    元昭聽罷點頭,沒什麼不好的,她正想跟八姊聊聊。

    到了蕪芳齋,奴婢們端上茶點,等元昭揮退她們,八姑娘北月芸終於鬆了一口氣。舒展一下手腳,挽起袖,利落起身一邊煮茶,一邊關切地問:

    “不知郡主這次能在府裏逗留多久?”

    “不走了,除非陛下另有旨意。”元昭坦言道,“八姊住在這裏可好?”

    “好。”肯定不如侯府自在,但各有利弊,世事難以兩全,北月芸笑了笑,“二孃親和,除非我有失禮之處,否則林大人他們多半睜隻眼閉隻眼的,郡主勿要多慮。”

    “那二孃呢?最近可好?”

    “和之前相比,氣色好些了……”北月芸娓娓道來。

    如今的鳳氏素容淨妝,臉上不再塗脂抹粉,衣衫不再芳香襲人。她如今衣着深沉端莊,原本明媚靈動的雙眸,此刻變得淡如止水,平靜疏離。

    原是大喜大悲的性子,如今溫婉沉靜,在人前存在感甚微。

    與過往的她相比,今日的她不算好。但與母親相比簡直好太多了,元昭想道。二孃那顆傷透了的心有了一份寄託,便能繼續活下去。

    元昭放下心來,改問四姊的近況。

    “還不是那樣,”提起四姊,北月芸不免唉聲嘆氣,“反正,庶子庶女一年抱倆。她呢,絲毫不急,平日裏除了看書還是看書。我瞧着,她是看書看魔怔了。”

    哪有正妻當得如此不負責任的?彷彿有無嫡子女與她無關似的。

    “郡主,按我朝律法,女人三十無子會被出妻的!你說她咋想的?”北月芸無奈且不解。

    額,這個嘛,她還真不知道。

    元昭喝着茶,腦子裏完全沒有章程,對四姊的情況眼前一抹黑。四姊就是個悶葫蘆,上回讓她回府找醫官瞧瞧,她偏不。

    瞧,朱壽隨父出征了,想看都看不着了。

    “無妨,只要父兄在,吳府暫時不敢怎樣。”元昭只能這麼說。

    對呀,那是暫時的!

    北月芸本欲道出心中所憂,但一想到眼前這位是小妹。不僅年齡小,且長年獨居在外,焉知後宅婦人的兇險處境?

    與其讓她一起擔心,不如自己消受得了,唉。

    “如今府裏未成婚的僅剩八姊了,那八姊何時成親?”元昭找個輕鬆的話題解解悶。

    冷不丁被提起自己的親事,北月芸臉皮薄,騰地升起一片嫣紅。不似元昭,一副經驗老到的厚臉皮樣兒:

    “什麼叫僅剩我?不是還有你嗎?”

    “我招婿,不急。”元昭十分淡定。

    北月芸:“……”

    這厚臉皮的女子,世間絕無僅有。

    姊妹正聊着,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金梅過來相請。北月芸就不過去了,回自己的院裏繼續向繡娘學手藝。

    再說元昭,隨金梅來到一座孤寂清冷的殿堂裏。當看到心如止水的二孃回眸,朝自己微微一笑時,不由心酸地低垂眼瞼,恭恭敬敬深深地行了一個福禮。

    二孃的性情變了,可對她這位嫡女的關心絲毫未變,同樣問了八姊問過的話:“能留多久?別走了,聽說姊姊的身子也不大好,你作女兒的理應留下來陪伴。

    不必擔心你姑父陛下會不喜,更不必擔心樂安找你麻煩,二孃明日進宮替你說情去。”

    再給昭兒討一份恩典,讓樂安她們不敢再找她麻煩。

    “不用了,二孃,父親遠征,姑父陛下允准我留在府裏陪伴母親。”元昭不願長輩們替自己擔心,笑言道,“我以後就在府裏學女紅,爲將來招婿作準備。”

    鳳氏聽到這話,先是愕然一陣,繼而噗哧地笑了出來。

    一直近身侍候的金梅等人見狀,登時落淚,忙不動聲色地退出來抹除失態的痕跡,再重新回來侍候。

    在府裏衆人的熱情款待之下,元昭在二孃的府裏逗留至未時才離開。

    這長寧街,她每次來去匆匆,未曾停留過,更未正眼欣賞過這片權貴雲集之地。正所謂看一眼少一眼,命車伕趕慢一些,好讓她瞧一瞧達官顯貴的宅邸。

    勾起車簾,元昭正要往外觀看,忽而馬車一個急剎停……幸虧她穩如泰山,身子沒跟着往前撞。

    “是意外,還是哪個混賬東西眼睛這麼毒認出我來?”元昭無語道,“又是哪家的姑娘?”

    別又是曲大姑娘吧?長這麼大,就沒有看她不順眼的男子來攔她的車?夢裏的她都是成親生子之後才死,爲何現實中的她生人勿近呢?

    造孽啊!

    外邊的洛雁:“……郡主,是意外。”

    而且,這回是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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