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修真界如此的不太平,處處有坑,防不勝防。倒黴催的,沒有靈丘大陸的輿圖,真真的舉步維艱。

    先瞬移離開,等一路蒐集各地域的最新輿圖再玩傳送吧。

    商量妥當,元昭把舊圖給青鶴、紅藥各拓印一份,土靈珠早給了青鶴。三人一再確認妥當,兩人重新換個模樣分道揚鑣。

    先前,青、紅二人一直以孩童的模樣出現在傳送陣的對面。

    如今幻化成少女階段,一身女冠(道長)素服,以散修的身份行走四方。若到了必要的時刻,還可以拿出仙雲宗的宗門弟子腰牌表明身份。

    宗門弟子,和各峯的真傳弟子是不同的。

    後者是資質上乘,拜師學藝有傳承;前者資質一般,入不了各峯真人、真君的法眼,無緣師門傳承。僅憑一點實力和運氣得以在宗門裏修行,僅此而已。

    三人既有宗門腰牌,亦有師門的腰牌。各有優劣,可見機行事,因時制宜。

    “殿下保重。”青鶴、紅藥畢恭畢敬地向她行了禮。

    “仙途險惡,法器靈寶千奇百怪,你倆務必小心謹慎,千萬珍重。”元昭鄭重地囑咐一遍,最後道,“去吧。”

    兩人復行一禮,擡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身影隨之消失在眼前。

    等人走了,元昭還保持端莊的坐姿一動不動,看着塵土微揚的鄉道出神,悵然若失。恍惚間覺得,光陰似乎還停留在她二十六歲的那年,侍從婢僕成羣。

    然歲月似流水,她已經一百多歲,甚至不記得詳細的年紀。身邊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去去,唯獨青鶴、紅藥一直寸步不離,如影隨形。

    但現在,連她們都走了,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其實,以她的修爲,打妖獸,捕靈寵,爭奪靈寶法器;收小弟,建宗門,另立門派恩威並施,不出一年便能前呼後擁,重拾昔日輝煌。

    指不定,她在天郡失去的寶座,或許在靈丘復得。

    可是,她膩了,今趟下山遊歷純粹是爲了休息。什麼都不想,也不想修煉。走走停停,閒暇時,遊覽和了解一下這修真界是如何運轉的。

    畢竟,這兒或許就是她將來的長眠之地,願不虛此行。

    等玩膩了,又找不到更合心意的養老居所,便回仙雲宗去,從此閉門不出……

    想罷,元昭擡頭望天。

    晌午了,烈日之下,陽光零碎輕晃,樹林邊草木蔭涼,一望無垠的稻田散發着濃郁的自然氣息。輕風拂至,帶來一股水氣令人倍加涼爽舒適,心曠神怡。

    她們一行五人在此叨擾許久,卻看不到半個人經過。

    仔細瞧瞧,原來是農人遠遠看到她們在戲耍法術,識趣地繞了道。寧可從狹窄的田埂上過,亦不敢靠近分毫打擾她們的興致。

    但,一家三口遲遲不走,叫人委實難安。

    “呃,三位仙人,”一名行將就木的老漢拄着柺杖,步履蹣跚地走過來。身後跟着一位提籃筐的中年人,滿眼警惕地打量夫婦二人,“不知何故在此逗留?”

    “老丈,可是我等打擾大家農耕?”北靖起身抱手作揖,虛扶老漢坐在樹蔭下,歉意道,“對不住了,我與家人遊歷至此,兩個女兒有事先行,我與拙荊還有小女感傷不已。

    欲在此暫歇,片刻就走。”

    “原來是這樣,”爺倆一聽,同時鬆了一口氣。老漢臉上的笑容親切了許多,示意中年人把籃筐遞給自己,“還以爲哪裏礙了仙人的眼,惹仙人不高興了……”

    村裏人怕得很,老漢的兒子,即身邊這位中年人自告奮勇前來探問因由。

    “老朽兒子曾在中天城當過差事,因資質有限,難有前程,只好返了鄉。”老漢說着,嘆氣道,“孩子大了,志向高遠,總要離開爹孃的。”

    “是,老伯言之有理。”北靖不住點頭。

    這對父子見他面目憨厚,妻子又神情溫婉,女兒面無表……呃,像那玉人兒般精貴好看。爺倆心裏的忐忑不安稍有緩解,把籃筐拎到面前,笑容可掬道:

    “這些瓜果蔬菜,是我等村民給仙人的小小心意,萬勿嫌棄。”

    有的仙人不喫俗物,有的多多益善。爺倆不曉得眼前這一家子屬於哪樣,只管送就對了。喫不喫是人家的事,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們還奉上了供品。

    只求這一家子順順當當地離開,莫生事端。

    “有勞了。”北靖笑着接過,交給身邊的妻兒,同時取出一貫錢遞給中年人,“有來有往,務請收下。”

    收禮是爲了讓對方安心,給予錢財,是了結這一筐蔬果的因。

    中年人在城裏呆過,或多或少了解修士們的心思,欣然接過。顧忌因果的修士是不會生事的,他緊張的心情徹底消散,一臉欽佩地看着北靖幻出一桌茶點。

    男人們在喝茶閒聊,月華夫人也幻出一盆清水,把筐裏的蔬菜瓜果清洗乾淨。用果盤盛着,擺到矮几上供人取用。

    同時遞一根青瓜給安靜的小女兒,讓她一邊啃一邊傾聽成年人的閒聊。

    炎炎夏日,若有一杯冰爽的果汁就更好了。

    聽到她的心聲,月華夫人忙碌開來。不大一會兒,孩子的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夏日冰飲。看得那爺倆目瞪口呆,閒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迴應着。

    原來,此地離中天城才兩天的路程,不算太遠,本地的村民有見識,對路過的修士一向敬而遠之。

    按常理,凡人看到修士無不上前討好,阿諛奉承,殷勤備至。期盼對方看看自家的孩子是否有仙根,或仙緣。有就帶走,家裏有修仙的孩子會免除賦稅。

    除了仙門給的回報,其親族還能得到本地官府的提拔。就算不能大富大貴,至少衣食無憂,較一般人家過得輕鬆愜意。

    修仙,在凡間就如高考,是龍是鳳,全看孩子有無靈根仙緣。

    每年,像中天城之類修士雲集的大城池,都會派人下鄉尋找資質上乘的孩童。在鄉民的眼裏,大城池是官,官家的話總比遊離浪蕩的散修更可靠。

    況且,對短壽的凡人而言,中天城歷史久遠,世代矗立於此守護四方百姓不受妖獸、邪祟的侵擾。

    不信它,老百姓還能相信誰?

    孩子是百姓家的心肝寶貝,是家中未來的頂樑柱;若有能力,將來更是中天城的一分子,代替先人繼續守護四方百姓。

    如此一來,有靈根的孩子等於百姓們安居樂業的守護神,如何能往外送?

    當然,也有農戶抵不住蠱惑,在過路修士說的優渥回報中昏了頭,當場讓孩子拜了師,隨對方走了。

    從此一去不復返,生死兩茫茫,爹孃至死見不着面。

    在鄉人眼中,這樣的修仙有何意義?看不見摸不着,於家人無半分好,還至死不見。有前車之鑑,鄉農們總是囑咐孩子們莫與陌生人講話,以免被拐騙。

    這話也適用於成年人,若非迫不得已,爺倆今天也不想冒險前來。既然把話說開了,大家開始暢所欲言,且陸續有村民加入,開始天南地北,侃侃而談。

    元昭就在邊上靜靜聆聽,安逸地度過這久違的、似曾相識的午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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