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則嘉勉 >第 49 章 5.12
    灰飛煙滅。

    周軫說這話時,嘉勉彷彿已然透過他看到那層海市蜃樓了。

    她的口紅被周軫蹭花了,不言不語的樣子,很狼狽。偏偏什麼都不說的望着他,像是質疑他的話,也像是從他話語的餘威裏久久難回神。

    周軫對他剛纔的話,勉強補充:“政府早就發了擬徵地告知書,嘉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嘛?”

    意味着這片土地政府將依法徵收也會合法合理地給予業主及商家賠償,這是不以任何人意志爲轉移的。

    時間軸早在她回來之前。

    而那位梁某人呢,周軫扽嘉勉到眉眼之下,語氣極爲蔑視,“你覺得他會不知情?”

    “嘉勉,從前我不知道,由着你走進他的陷進裏;

    今天,再重蹈覆轍一次,那麼,我倆都白活了。”

    他連倪嘉勭一齊罵進來了,“你的好哥哥向來只能對付君子,而我,對付小人!”

    嘉勉本能地往後退了步,是怯弱也是羞愧。

    羞愧她始終把事情想簡單化了,抑或,他們纔是瘋魔的人。

    瘋魔的人攫着她的手,“或者要房子是假,你始終想見那個人一回,對不對?選在我出行的檔口。”

    誠如她當初,自願地走進那灘迷途裏去。

    心上像一爐滾燙的香灰倒塌下來,燎得嘉勉血肉模糊,怔怔時刻,有人說了這樣言重的話,對嘉勉已然不是質問,而是折辱。

    過去與眼前她都做錯了,像兩筆再不爭的事實賬,清算得她百口莫辯。

    周軫等不到她的反口,更是急火攻心,擡手,拿掌心給她揩脣上的口紅漬,彷彿要把她的鮮豔的魂靈剝離出來只留在自己掌心裏,也警醒失魂落魄的人,“房子從你出售那一刻開始,就和你沒有關係了,如今地皮徵收也是不以你意志爲轉移;

    房子如此,你父親的死更是如此。”

    “倪嘉勉,你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

    下一秒,他成功惹怒她,也在她掙扎之前快一步地捫住她。

    不讓她逃,更不會讓任何人趁機而入。

    “不是要去見他嘛,我陪你去,你大可以當着我的面問問他,作爲你母親的朋友,是不是隻得一個情人的方法才能搭救你;

    你父親的那套房子,你還能不能追回頭!”

    說罷,周軫就攜嘉勉上車,力道大到她不能拒絕,一息間,嘉勉什麼都明白了,她抗拒起來,求周軫不要這樣,

    不遠的嘉勭看到二子這般,更是痛心疾首,“周軫,你從來這樣,獨斷自我,你當嘉嘉是什麼!”

    “那你又當她什麼,到現在這一刻,你倪嘉勭只會說些做些事後看官的話。鑽營人心的事,你一件都不稀罕領會,恰恰因爲如此,你倆纔會被人算計到。”

    “那套房子要保不住了,有人是想看着那套房子倒之前,我和你妹妹也跟着倒,你他媽明白了嘛?”

    *

    不然不會滲透到周軫的交際局上。

    茶室裏左右兩開間,周軫坐在右開間的塌上飲茶,魯至文進來的時候,只見周軫拿茶漱口,抖開一塊熱毛巾子勻在臉上,隨後很鬆散的心神靠在塌枕上。

    房裏點着檀香,有人在熱巾下頭平靜出聲,知會茶藝師,把香撤走吧,“這些年,我始終聞不得這些東西,我父親信佛,然而這香對我而言是記憶的導火索,一聞就想起點什麼……”

    說着,某人信手揭掉面上的熱巾,扔作一旁。招呼魯至文坐,喝茶,少時,繼續他的話,“倪小姐的父親死那天,我聞這香半天,大概是聞傷了。”

    香傷到了他。周軫說。

    魯至文是個粗人。他憨憨地陪着笑,面上裝作粗鄙不敏,然而聽到周軫口裏的倪小姐,後背不禁繃直了些。

    魯至文是浙商,溫州人,周軫回國這一年多,打過幾次交道,先前的項目都是從周父手裏承辦的,桐城的那塊地皮,是政府徵收項目,說白了就是公共利益與商業利益的捆綁合作。

    拆遷只是徵收的一部分。

    開發商這次不是對外公開招標,而是政府背書引進。周家的地產作爲桐城本地品牌,魯至文比誰都明白,中選的機率很大,大到幾乎默認板上釘釘。

    所以魯至文毫無疑問得奉承好這位上峯。

    周軫斜睨眼前人一眼,出口的話四平八穩,卻暗諷玄機,“我從父親手裏到底沒全接手,他的那些老臣子,至今和我天天有仗幹。我也看得開,做生意嘛,就跟皮肉交易差不多,你還能指望賣肉的和你多貼心?恩客就得有恩客的覺醒。”

    “只是有一點,我週二這個人不算是個好人罷,但也壞不到要被請去喝茶。”

    “我不喜歡搞那些小動作,頂多明面上說開。所以魯至文,政府那塊地皮,拆遷部分就不麻煩你了。”

    不等魯至文急/色下來,周軫就和他挑明瞭,我向來厭惡事二主的人。

    “更厭惡有人拿我的私事出去兜人情的。”

    到此,周軫手裏的聞香杯扔到茶案上去,杯身重重磕在漆案上,沒停住,徑直滾到地上去,落地開花。

    機場回來前,小旗報備的很清楚,楊太太侄兒那頭背後的人就是梁齊衆,而梁家靠地產起的家,同爲溫州人,梁齊衆早年提攜過魯至文很多項目。

    只是魯家那頭和梁齊衆妻家是本家,梁和妻家那頭冷了後,多多少少對這些裙帶關係也不屑一顧起來。

    周軫猶記得,那晚在他住處,嘉勉在樓上露過面。只這一面,就讓宵小之人打起了算盤,他說着起身來,背手踱步,“既然這樣朝秦暮楚的,一家女配兩家男。那就回去捧那你本家姐夫的臭腳吧,記住,打今兒起,周家的生意你別想,桐城的生意你也別想。”

    魯至文當即虛晃地打起自己嘴來,“周總,您消消氣,喝多了,當真喝多了,”魯至文把自己的嘴抽得巴巴作響,他哪想到醉後一句戲謔話,能喫這麼大的瓜落,“周總,我當真喝多了胡說的。”

    賠罪的人坐着,問罪的人站着,冷心冷面,垂眸問話,“胡說什麼了?”

    魯至文人精當即領會,“什麼都沒有!”

    “我問你,徵收地有沒有按程序下放擬徵收告知書?”

    “有。”

    “那麼你覺得業主不知情的概率有多少?”

    “很少。”魯至文如實分說,因爲項目得獲審批,層層透明。拆遷辦要負責挨家現場勘察,量房量地,行政範圍內的任何附着物,饒是農民的青苗都得一一登記,經由業主簽字確認納爲徵收補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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