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則嘉勉 >第 50 章 6.1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桐城。

    鮮奶倒在方冰上,細聽會有冰裂的痕跡。週四下午四點半,司徒說的這家咖啡店,只有嘉勉一個客人。

    店裏放着中森明菜的《破難船》,嘉勉點的一杯冰拿鐵正好送到她手邊。

    她付款了兩杯,一杯熱的一杯冰的。司徒遲到了,嘉勉特爲關照老闆,“還有一杯,要稍稍等等再做。”

    這是家網紅店,紅不在咖啡,是店的腔調及老闆的顏值。

    司徒給嘉勉安利的時候,說老闆的顏值也值回鈔票了。

    嘉勉不作痕跡地打量,心上評價自認爲很客觀了:盛名之下。

    店裏貨架上的咖啡豆及掛耳也有網店,嘉勉端着她的咖啡找位置坐的時候,信手拎起來一包咖啡豆端詳的時候,老闆聲音從櫃檯裏傳出來,“隨便看,到雙十二之前,都是八折。”

    還有,“小姐,你的書。”

    嘉勉這才發現,手勻出來端咖啡了,客戶送她的那本書,她給落在吧檯上了。

    返回去拿的時候,老闆細細打量這個一襲灰色中性西服外套、鬈髮紅脣的女人。溫柔小意的女人穿職業裝,對男人來說,有着一份說不上來的招惹感。

    這個女人甫進門那一瞬,就已經招惹到人了。

    倒不是多明豔照人,而是份拿捏感。無論是形容、身段以及穿着傍身的言外之意。

    都透露着份精緻之下的冷俏疏離。

    書還給她,她正巧拿左手接的,老闆看她五指上乾乾淨淨,唐突又師出有名,“咖啡豆桐城內免費送貨上門,可以加我們店的微信,後續上新也可以關注到。”

    嘉勉莞爾,“謝謝,我住市裏,不怎麼來桐城的。”

    司徒過來的時候,嘉勉坐在圓桌前翻包。

    “找什麼呢?”

    嘉勉一面招呼老闆,熱拿鐵可以做了,一面回頭朝司徒,“我的戒指好像丟了。”

    救命。司徒訝然,你真的假的。

    真的。嘉勉找不着了。

    她甚至不記得今朝出門的時候,有沒有戴。

    司徒:“你最好是落家裏了。”不然,怕不是好幾十萬掉馬路牙子上了。

    那是枚訂婚戒指,鑽石分數其實並不多,嘉勉婚後一直套在手上。僅僅因爲她很喜歡那個牌子和款式。

    牌子是她指定的,款式是周軫選的。

    說話間司徒的一杯熱拿鐵也到了,嘉勉今日來桐城回訪客戶,順道約司徒出來喝咖啡。

    前段時間,司徒爸爸做了個腰間盤突出手術,嘉勉只是得聞消息,但是一直沒來探望,司徒不讓,說家裏一團糟,爸爸因爲開刀歇在家裏不得伍,總歸脾氣大些。

    不想嘉勉看笑話。

    “那你現在出來不要緊吧?”嘉勉看腕錶時間,馬上到燒夜飯時間,怕司徒要家去幫忙。

    “不要緊,我媽在家。”司徒說回嘉勉的戒指,說她這個周太太當得沒心沒肺,一大筆銀子沒了好像不甚着急呢,這一點倒是和她的那個竹馬老公越來越登對了,“你回去再好好找找呢。”

    “嗯。”嘉勉托腮看窗外,不到五點,天黑得快且隆重。

    像一面黑紗,飄蕩下來,籠絡人間。

    嘉勉邀司徒,不忙着回去的話,一起去喫晚飯吧。她有點想喫栗子蛋糕了,知道有家法料,甜點部分比正餐優秀。

    只是離司徒家有點遠了,“不要緊,我送你回去。”嘉勉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也學會了周到的熨帖。

    “周先生不在家?”饒是他們結婚兩年,司徒對周軫的印象還是很生分。一來他其實照面不多,二來性情使然。嘉勉那個老公看似圓融世故,裏子裏最疏離的底色。

    萬事,他上心的纔是事,反之,與他無關。

    司徒印象裏周先生最接地氣的一次大概就是手拿捧花,求他新娘開門了。

    嘉勵領頭的伴娘團,這個時候不殺男主還待何時,Q&A,必須回答,題題送命。

    最後還是嘉勉叔叔看不下去了,而新郎官也趁其不備,闖門而入。

    很周氏作派的娶到了他的新娘。

    嘉勉當初告訴司徒,她可能要結婚了。

    司徒茫然,所以這事還有餘地之說嘛,什麼叫可能?

    可能的意思就是,有點瘋,人在不理智之下做的決定,但是落子無悔。嘉勉說,總之,我答應他了。

    司徒以爲嘉勉淪陷在周軫的浪漫攻勢之下,或者求婚的場面過於煊赫。

    恰恰相反。什麼都沒有。

    他輕易可以辦到的,一件沒準備。

    倒是當真陪嘉勉去光華寺轉了一圈,她的要求,拜觀音、點一爐檀香、數完108顆念珠。

    在他從大連回來的沒多久,她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外界都以爲是聯姻。倪少陵出山做了周家生意的顧問參謀,沒多久兩家都結了兒女親家。

    而周軫也從父親名下釋得他而立之前該得的繼承股權。

    風光和盛名一樣,其實難副。

    多少人豔羨,就有多少人詆譭。

    難爲嘉勉這樣的性子,她還是她自己。

    司徒常笑話她,你這個富貴太太做得太閒雲野鶴了,遠社交不說,還成天開荒拓土的。她把他們的住處前院種草籽植花木,後院秧苗爬藤。得虧他們房子大,院子也闊,短短兩年,司徒偶爾去看嘉勉,那別墅生機盎然得像個小莊園。

    夏天去找她喝茶,她往那面藤本月季牆下一坐,比油畫還濃烈、生動。

    *

    從咖啡店裏出來,二人徑直上了嘉勉的車。

    車上嘉勉才告訴司徒,周軫出差了。他們家那個阿姨,嘉勉喫不慣她燒的,但是卻是在周家幹了好多年,如阿姨自己所言,二子喫慣了她的手藝。

    所以馮德音纔要老保姆過來照顧他們小兩口的起居。

    事無鉅細,周軫早習慣凡事交由人料理,但是,嘉勉不習慣,不習慣家裏時時刻刻有個外人在。

    他又是那種性情,幾番看嘉勉放不開,索性找個由頭要把老保姆打發回桐城老宅那頭了。

    這裏就生出了文章。馮德音纔不認爲這是自己兒子的一不順心隨便打發人,況且是家裏用了十來年的老面孔。只趁着他們回來的時候,直面問嘉勉,是對方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嘛?

    菜不投口可以改,活計不細緻可以教,

    你們兩個人成天那麼忙,回家沒口熱湯飯喫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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