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仁覺得有些失望,想要掛掉的時候,電話通了,有人開口在那頭說了話。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失真,原本在尹仁耳朵裏聽起來清爽無比的嗓音,如今卻感覺像是沉悶的木頭,悶悶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你……現在還在酒店嗎?”
尹仁嘗試着開口,他還記得徐雨昨晚過來就穿了一件睡衣,酒店裏沒有徐雨的衣服,想要回去也不是很方便。
電話那頭的呼吸似乎頓了一下,半晌之後,徐雨才緩慢開口:“我已經在便利店上班了。”
尹仁一時失語。
在他的預想中,徐雨還在酒店,他可以趁機去給徐雨送衣服,然後再說些甜言蜜語,再送點禮物,兩個人的關係就可以如往常一樣繼續甜甜蜜蜜的過下去。
現在,一向不按套路出牌的徐雨,直接給了他一個直球,搞得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回這個問題了。
兩個人都沉默着,似乎找不到適合接下去的話題,直到電話裏托馬斯的話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感。
“徐雨,你要找的房子……”
托馬斯後半截的話被打斷了,尹仁並沒有聽到,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徐雨不讓托馬斯說了,還是說徐雨把電話的聽筒捂上了。
半分鐘後,徐雨的聲音重新出現在電話的那頭。
“我現在忙呢,有什麼事等晚上再說吧?”徐雨說着頓了一下,“如果你晚上還回家的話。
”
“回家”兩個字讓尹仁的腦子懵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先掛了。”徐雨說,跟着他長嘆了一口氣,在電話那頭喃喃開口,“尹仁,對不起。”
尹仁張着嘴,他剛想要說些什麼,電話已經掛斷,只剩下一串盲音。
尹仁抓把了一把頭髮,他窩在椅子裏,腦海裏反覆都是那句“對不起”以及托馬斯在電話裏的“徐雨你要找的房子……”
徐雨是……想要搬出去嗎?
尹仁咬了咬脣瓣,他用力抓了兩把頭髮,決定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愛搬哪兒去搬哪兒去!
這跟他都沒有關係!
薛定邦都不是無可替代的,他也並不是就非徐雨不可。
尹仁把自己埋在了工作之中,就像是他上午做的那樣。
他拼勁全力地把手裏頭的工作趕在下午下班的之前做完,然後準點踩着下班時間進了電梯。
看着電梯屏幕不斷跳動的數字,他再次咒罵起這電梯慢得簡直是老牛拉的破車。
“媽的,我一定要單獨裝一臺直達電梯~!”
尹仁罵罵咧咧地出了電梯,卻發現自己是站在停車庫裏,回頭想要再進電梯,卻發現門早就關了,上行標誌綠得差點晃瞎他的眼睛。
把自己扔進車裏的時候,尹仁安慰自己:酒店那邊也是可以停車的,我已經不想每次都從酒店大廳進去了。
但是,當尹仁發現自己把車停在徐雨上班的那間便利店門前的時候,他十分懊惱地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喇叭聲大得把在店裏購物的人惹得都探頭出來看。
尹仁數了一下人頭,托馬斯,還有另外兩個店員都在,唯獨沒見徐雨。
尹仁踩了一腳油門,拐進別人都看不見的道里面,呲着牙花兒,硬着頭皮給史密斯打了個電話,不等對方開口,他直接就問:“限你一分鐘之內給我托馬斯的電話!”
史密斯在電話那頭倒抽了一口冷氣:“我他媽翻通訊錄都得一分鐘了!?”
“現在你還有50秒,給不了電話,我會讓你重新認識我。”尹仁毫不客氣地對着史密斯下“最後通牒”。
“……你真他媽是個人渣~!”史密斯磨着後槽牙說話的調調兒讓尹仁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他那已經翻到頭頂的白眼,“有事沒事兒你跟我要托馬斯的電話幹嘛?你是瞧上他那個準直男的屁股了嗎?”
尹仁擡手看手錶數數:“你還有30秒。”
史密斯有些煩躁的大喊:“你他媽別催我啊!?我正在翻啊!?”
“20秒。”
“尹仁你這個垃圾~!”史密斯的嗓音透着莫名的焦躁,“你催得我他媽找不到那傢伙的電話了,艹~!”
“……最後10秒。”
史密斯已經接近抓狂境地,他在電話裏倒抽氣的模樣莫名地讓尹仁感到心情愉悅。在倒數五個數的最後通牒裏,他終於翻出那串數字報給了尹仁,咬着牙齒哼哼:“尹仁你可真他媽不是東西,沒見過談戀愛談到最後還要算計自己朋友的!”
尹仁皺着眉頭回了一句:“戀愛!?我他媽的可沒談戀愛!”
托馬斯遠比史密斯靠譜,接電話的第一時間就聽出了尹仁的聲音:“尹律師?我剛剛還在便利店外面看見你的車呢?這會兒怎麼不見了?你不是來接徐雨下班的嗎?”
好吧?
腦子的確是好使,只是這嘴……emmmm,有點不太會說話。
尹仁捏了捏眉心:“托馬斯,我有件事問你,下午我給徐雨打電話的時候聽見你說什麼房子的事兒,是什麼情況?”
托馬斯楞了一下:“尹律師,你跟徐雨之間沒什麼事吧?”
尹仁支支吾吾,矢口否認:“我跟他之間能有什麼事兒?你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
托馬斯有些猶豫:“可是這是徐雨的私事……我覺得我好像不太方便跟你說……?”
尹仁直接板了臉:“你要是朋友,想他好,就快點跟我說。”
托馬斯還是有些爲難,但最後還是開了口:“徐雨就今天早上跟我說想要搬出去住,問我能不能幫忙找合適的地方住下來,然後我就幫他問了一下我和珍妮住的那附近,因爲正好有房子要出租,價格和距離都還挺合適的……”
徐雨……果然是真的要搬出去……?
從托馬斯嘴裏套出來的事實讓尹仁有些懵,他腦子裏想的都是自己今天早上出門時跟徐雨說的那句話,至於托馬斯在後面說些什麼他已經完全充耳不聞了。
“尹律師?尹律師?”
久等不到他開口,托馬斯有些擔心地喊了一下尹仁。
尹仁回了神,他問道:“徐雨呢?他下班了嗎?”
托馬斯:“他請假走了。”
尹仁心裏一驚:“他有沒有說他去哪兒了?”
托馬斯:“這個他沒說,沒什麼其他情況,他應該是回家吧?尹律師你沒在家嗎?”
尹仁沒回答他的問題,充滿道謝之後,他匆匆掛斷電話,發動車子,一路踩着油門奔回了家。
在擰開別墅大門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差點連鑰匙插不進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恍惚回到了徐雨剛搬到家的心情,那個時候他趕着坐着越洋航班回來,渾身臭烘烘,怕不急待地打開家門,忐忑不安地檢查完整個家,都沒見到徐雨。
那一刻,他的心都是涼的。
他是那麼的想要在家裏見到徐雨,就如同他現在想要在家裏見到徐雨的心情一樣。
家裏是空的。
冰箱裏沒有徐雨準備的食物,也沒有徐雨喜歡喝的啤酒,就連客廳裏的菸灰缸裏都沒有徐雨抽剩下的菸屁股,垃圾桶裏也沒有任何生活垃圾。
徐雨,不在這裏。
家裏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尹仁抱着頭靠在了沙發上,他明明沒有感冒,卻依然覺得頭痛欲裂。
頭上的青筋蹦跳着,血液在咆哮,彷彿要從那些緊繃着的血管中噴涌而出。
然而,這次沒有人拍着他的背,逼着他喝藿香正氣液,也沒有人壓着他的身體,打着爲他好的名頭,幹出打擊報復一般的揪痧行爲。
尹仁倒在沙發上,他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嘶啞疼痛,一呼吸,就覺得鼻子彷彿被什麼堵住似的,呼吸不暢,連胸腔都牽扯着一陣陣發疼。
“流年不利,連感冒都要找上門嗎?”
尹仁將臉埋在沙發墊子上,哼唧着抱怨,卻不想從沙發上挪動一下身體,直接就着整個人撲倒在沙發上的姿勢睡了過去。
尹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迷迷糊糊地有人在翻動自己的身體,還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努力地睜了一下眼睛,客廳的耀眼燈光在他眼前晃出無數星星,晃得他只看得見眼前有個模糊的人影,卻辨認不出是誰。
“……小雨?”
他試着張口,那聲音在他聽來,像是喉嚨裏被塞了滿滿一口的沙子,壓根聽不出清楚喊的是什麼。
徐雨,應該已經是離開了。
所以,眼前的人不是徐雨?
“栗子……?”
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尹仁苦笑了一下。
就算不是徐雨,也不會是薛定邦。
薛定邦,在別的地方,抱着他的小海妖浪漫渡假,怎麼可能回來?
“你要喫栗子?”坐在他身邊的人,緩緩開了口,聲音清爽得猶如冰塊於酒杯撞擊發出悅耳聲音,“在紐約我可沒地兒去給找。”
尹仁一個機靈,他翻身坐了起來,緊緊攥住了身邊人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