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何復言還是親自到海水邊盯現場，再三叮囑華辛聽到喊卡一定要停。
許是何復言的叮囑起了一定的作用，抑或頭一天泳池的經歷讓華辛真的克服了一點點“心理陰影”，這一天的拍攝，天時地利人和佔盡，竟是比計劃的時間更早地完成了。
本來殺青應該好好慶祝一番，奈何拍攝進度已經延遲好幾天，劇組人員聚在一起草草吃了一頓晚餐，便各自回家。
那之後的幾日，包括何復言在內的幾名後期人員經歷了暗無天日的趕工地獄，終於在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發送了作品。
電影藝術節組委會的效率快得出奇，僅僅10天時間就公佈了20部初選入圍的作品名單。功夫不負有心人，《鬼面》也在入圍作品行列，獲得了藝術節當天的入場門票。
但這並不是最終的結果，20部作品經過再一週的網絡評選，最終評委會專家會結合網絡觀衆投票結果，評選出數十個獎項，在藝術節當天公佈並頒獎。其中，獲得“評委會大獎”的影片還能在藝術節當日進行展映。
何復言花了一週多的時間調整生物鐘以及補落下的作業，忙得都忘了看結果，最後還是在聊天羣知道的入圍名單。
劇組成員紛紛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興高采烈地刷着屏，討論着藝術節當天要穿什麼衣服、得獎了要說什麼頒獎詞。
但無數個聊天氣泡中，何復言發現唯獨少了華辛和黎雅的。
他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自拍攝殺青以來，華辛和黎雅似乎都沒在羣裏發過消息，也沒人知道他們的行蹤。
他打開華辛的聊天框，儘量自然地發了一句：“最近怎麼樣？”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鬼面》入圍了，劇組拿到了藝術節入場券，下週你有空嗎？”
消息等了很久也沒見回覆，何復言心情有點焦躁，在電腦文件夾裏漫無目的地點着，結果不小心點開了黎雅先前發送的關於華辛過去的附件。
熟悉的文字映入了眼簾，何復言不禁拿出了先前記錄的本子。
實際上，這份附件的有用信息已經不多了。黎雅所瞭解的華辛，是在善安市區第三中學讀高中住校以後的華辛。他在機緣巧合下被黎雅拉入話劇社，展現出驚人的表演天賦，而那時，他已經對血有特殊的反應了。
“我問過他爲什麼這麼會演戲，他當時說了一句很值得回味的話，他說：‘如果……我不是我就好了。’”黎雅這樣寫道。
這句話被何復言標紅加粗，反覆琢磨。
“我不是我就好了”，乍一看像青春期少女的無病呻吟，但主人公華辛，就不可能那麼簡單。
何復言思索着，華辛的心理障礙形成的原因，多半是在上高中以前，發生在他的家鄉——善安市竹涼鎮。
但附件中關於竹涼鎮以及福利院的描述，都是藉由華辛口中的隻言片語拼湊的。唯一值得關注的信息就是，華辛的阿婆已經去世了，而華辛高中畢業後，似乎每年夏天的某幾天，都會固定回一趟竹涼鎮。
黎雅在附件裏提到：“我猜測那一天應該是華辛阿婆的忌日。”
經過前陣子的相處，何復言對華辛的瞭解與疑問也更甚。華辛到底有沒有溺過水？華辛說的“夢”是什麼意思？那句“幫幫我……”有什麼含義嗎？血和刀跟這些又有什麼關係？除了血之外，華辛爲什麼連紅色的糖紙、紅色的果汁都不喜歡？在這一切具象事物的表象下，華辛真正懼怕的究竟是什麼？
生出的諸多疑惑，已然無法在附件文字中找到答案。
聊天軟件發出“嘀嘀”的響聲，打斷了何復言的思考。
他打開軟件，看到期待的頭像跳動，對話框發來消息：“祝賀。”
何復言焦躁一鍵清空，正想打“同喜”，就看到下一條發來：“我可能去不了。在外地拍戲。”
心情瞬間失望，何復言不死心地回覆：“你這陣子都在拍戲？拍多久？”
“嗯。大概拍三個月。”
“那有點遺憾了，到時候只能給你發回現場報道了。”
“呵呵，希望能獲獎。”
何復言在電腦前看着這個“呵呵”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表達的是善意的意思，於是開了個玩笑：“如果得的是最佳男演員獎，就給你漲酬勞。”
“要問黎雅……不過先謝謝導演。”
“怎麼謝？”
“給你……帶點這邊的特產。”
何復言盯着屏幕，呵呵地傻笑。
南方青年電影藝術節，選在了天溪區文化產業園的新世紀會展中心舉辦。
藝術節由政府牽頭，數十所藝術高校協辦，五一期間連續開展五天。彙集了無數優秀的青年電影，還邀請了知名的電影人舉辦講座，甚至還有明星見面會。現場來了數家媒體取材報道，也有一些娛樂公司到此尋找商機。
青年電影作品大賽的頒獎典禮定在了第三天的晚上，在會展中心佈置的小禮堂裏，每個入圍劇組成員按順序落座，前排是評委會、頒獎嘉賓、記者以及企業投資人，主持人也請得非常專業，頗有一種娛樂圈大型頒獎禮的風範。
劇組的一幫學生朋友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個藝術節，但還真沒享受過這種特殊待遇，都興奮不已。
還未入場，趙夢晗就一個勁兒地抓着孔皓燃的胳膊晃：“媽呀，我一會兒就要見到我偶像了，我好激動啊怎麼辦，他會坐在哪裏啊。”
孔皓燃被他晃得頭暈：“趙夢晗同學，你的偶像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了，請你淡定一點。”
趙夢晗不服氣地說：“五十多歲怎麼了，作爲一個導演系的學生，你難道不崇拜鄒導演嗎？”
孔皓燃據理力爭：“我當然崇拜，但是也不是像你這樣……跟追小鮮肉似的啊。”
趙夢晗理直氣壯道：“嘿你別說，我還真不追小鮮肉。我覺着吧，咱們劇的演員顏值就不比時下那些小鮮肉差。別說演員了，派導演出去都夠1V5的了。”
“行了你。”何復言敲了敲她的後腦勺，“快找位子，後面堵着了。”
趙夢晗摸着後腦勺前進，嘴裏還不停歇：“可惜，今天主要演員都沒到場，你說要是被評上最佳男演員獎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