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黃進發清點完貨物,來到船頭,監督夥計們把南方最新式花樣的布匹雲錦搬下船。
有挑夫在碼頭邊蹲着,盯着這邊的動靜,看看能不能賺些力氣錢。
黃進發喊來管事:“去點七個挑夫來搬,手腳快點,必須趕在城門關閉前進皇都。”
說話間,陳知朔也來到船頭,與黃進發並肩而立。
他換下灰袍,着玄衣,戴金冠,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白皙的皮膚幾乎呈透明,隱隱能看到皮膚下的血管,瘦削的身材透着股病態的風流。
陳兄弟長得着實好看,可惜太瘦了。
黃進發瞧着,不由想起與陳知朔的初遇。
南方梅雨天,山路泥濘多,水路風浪大,他們一行人被迫停在半路歇腳的鎮上,一等就是半個多月。
再出發,離約定交貨的時間只剩下八天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才趕了沒兩天路,大半夜竟然來了賊。
賊子偏愛雲錦輕紗,還十分懂行,迷暈了守夜的活計,專挑稀罕昂貴的下手,順便還把他新入的香粉席捲一空。只一個晚上,黃進發損失大半。
就在他捶胸頓足,以爲今年都要白乾了時,陳知朔出現了。
他一身灰袍,走進客棧,只要了碗陽春麪,坐在角落裏,就着二樓黃進發與客棧老闆爭執進賊的吵鬧聲,默默吃麪。
黃進發索要賠償不成,想到自己今年爲開拓香粉事業,還借了不少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另有一衆夥計要養,一時氣血攻心,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有人掐人中,有人潑涼水,可黃進發始終昏迷,不見醒來。
就在衆人無計可施時,陳知朔終於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擦了擦嘴巴,慢悠悠地走上二樓,撥開人羣。
“都讓讓,這麼多人圍着,他都要沒氣了。”
有夥計不服,正要說話,就聽一直跟着黃進發的管事問:“這位公子,您看我東家這是怎麼了?”
陳知朔翻起黃進發的眼皮,又伸手按在他脖子上,心中默數脈搏間隔。
管事見他手法嫺熟,帶着希望問:“公子,如何?”
旁人只看他右手掌心輕輕在黃進發額頭上一拍,後者雙眼猛然睜開,倒吸口氣,輕咳兩聲,清醒過來。
管事連連拍手:“太好了,太好了。”
“緩一緩再起來,這兩天多喝熱水。”陳知朔收回靈力,交代完,正要走,卻被管事攔下。
“這位公子,昨夜客棧遭了賊,我們損失慘重,不知能不能再幫個忙,把賊找出來。”
他見陳知朔懶洋洋的高人模樣,一出手就把東家救醒,乾脆決定碰碰運氣,若是能把貨找回來最好,找不回來……那也只能認栽了。
陳知朔沒有多做猶豫:“行啊,十兩黃金。”
“十兩!”這下輪到管家猶豫了。
“行,就十兩黃金!”黃進發聽清楚二人的對話,揉着腦門,拍板說,“只要能把被盜的雲錦輕紗還有香粉全數追回,我就出十兩黃金。”
前不久有兩家皇商被摘牌,他就指望着這批貨打響名頭,就算最後沒當成皇商,在齊國上流階級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那時候的收益,是百個十兩黃金都比不上的。
在衆人懷疑又忐忑的目光中,陳知朔在屋中轉了圈,又仔細檢查被翻空的箱子,再詢問昨晚守夜的夥計,有了判斷:“被盜的不是人,是妖。”
“妖怪?這、這該如何是好?”黃進發眼前一黑,險些再暈過去。
若只是普通的盜賊,他們這邊人不少,追上了還能拼一拼。
可遇上了妖怪,再多的人也難辦呀!
“沒事,我去就成。”陳知朔取出追蹤粉,揚手一撒,“黃老闆,酬金準備好。”
不過三個多時辰的功夫,陳知朔便空着手從山裏下來。
黃進發見他兩手空空,險些又要暈過去:“貨呢?”
“都在呢。”陳知朔取出乾坤袋,把狐妖偷走各色布料一匹接着一匹往外掏,看得黃進發兩眼放光,雙手微顫。
把最後一罐香粉放到桌上,陳知朔也不急着要錢,拍了拍罐子:“運氣好,狐妖只開了這一罐香粉。黃老闆看看,少了沒。”
黃進發與管事分頭各自清點,再一對數,發現布料半匹沒少,也沒污漬和損傷,香粉也都密封的嚴嚴實實,可說是虛驚一場。
黃進發路上不敢多帶黃金,取出五兩,再加上等額銀票,雙手奉上:“敢問閣下貴姓。”
陳知朔收了黃金銀票:“免貴姓陳。”
他又數了數其中的數額,抽出其中一張小額銀票,遞給黃進發:“開了罐香粉,這錢還你。”
黃進發遭此變故,有心拉攏他:“這是給陳兄弟的茶水錢,您收好。”
陳知朔反而不願,把銀票塞給黃進發,又把開罐的香粉扔進乾坤袋中:“做生意講究誠信,黃老闆,後會無期。”
黃進發哪裏肯輕易放過大腿,趕緊發出邀請:“陳兄弟,我看你本領高強,不知願不願意替我辦事?”
“當然了,並不是當夥計,”黃進發擔心陳知朔誤會,繼續說,“妖怪今天來,指不定下次還來。我等凡人着實拿它們沒辦法,還請陳兄弟護我一程,價格好說。”
最後四個字恰好擊中陳知朔的軟肋。
對付天道可不只是嘴上說說,爲了煉製足以承載天魔力量的靈器,陳知朔多年來耗費無數天材地寶,始終不見成效。
這個無底洞,他一個人可填不起。
這麼想着,陳知朔也沒什麼高傲負擔:“行,開個價。還有,不要問我的來歷。”
兩人合作兩年有餘,黃進發成功拿下皇商的牌子,生意越做越大。
他深知陳知朔這般人才難得,尤其是近年來凡間行走的修士越來越少,故而給他的報酬也越來越多。
可惜,到了兩人分別的時候了。
黃進發仍在感嘆,陳知朔已經下船,拿出路上買的松子糖,遞給茶水攤上幫忙的小孩。
老闆娘忙着燒水,見陳知朔氣質出塵,不由心生好感,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催促自家孩子:“還不趕緊跟哥哥說謝謝。”
“謝謝大哥哥。”小孩早就饞了,得了允許,連忙往嘴裏塞了顆松子糖,細細抿着。
陳知朔乾脆把整包松子糖全送給小孩,坐在長條椅上:“老闆娘,有拌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