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師兄什麼時候崩人設[穿書] >第 76 章 夢鄉(四)
    殷昭華既已開口,便不再對眼前的外鄉人有所隱瞞。

    “在降神儀式前一個月,會在我們殷家與其餘兩家人中挑選出一名年輕人,被冠上聖子或者聖女的稱號,成爲通達天神的人選。接下去的十年,北境的種植豐收、打獵開荒、通商貿易、節日慶典,甚至連重要人物的婚喪嫁娶,都需要在他的指引下開展。”

    “等十年期限到了,新的聖子或者聖女被選出來,前一任就可以前往聖地,在那裏度過最後的時光。”

    若是七年前,陳知朔第一反應肯定是神棍裝神弄鬼,假借天神之意,謀取私利。

    但七年來,他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因爲一年後天魔出世,時間緊迫,抱着最後的希望來到北境賭上一把,私心希望殷昭華說的都是真的。

    陸離與屠畫並不這麼認爲,前者面容嚴肅,審視着殷昭華。後者更加直接,不屑地笑了一聲:“你們怎麼能保證,聖子聖女傳達的消息,是天神的意識?”

    殷昭華雖看不見,但依舊循聲轉頭,認真地回答:“之所以選擇年輕人來進行降神儀式,是因爲天神的力量過於強大,凡人必須燃燒生命,才能擔負得起它的力量。每一任聖子聖女,履行完十年任務後,會變得十分蒼老,很快死去。但是,他們的靈魂會永遠留存,與天神同在。”

    “降神儀式的問題到底在哪?”陸離聽了半天,失了耐心,“你不想變老?”

    “不。”殷昭華搖頭,“肉身終將消弭,若是能靈魂永生,我當然願意。可是,如果靈魂被污染了呢?”

    “污染?”陳知朔敏銳察覺到她的用詞,“不是上身?”

    殷昭華嘆了口氣:“是的。上一任聖子,是我的表兄。前幾天,我與他見了一面,當時他突然性情大變,催促我趕緊跑,說天神會逐漸侵蝕我的意識,十年一到,就會徹底失去自我,成爲天神的傀儡。”

    “他這麼說,你就信了?”

    陳知朔對此很是懷疑,殷昭華既然被選爲聖女,承擔起接下來十年指引北境的責任,就絕對不會是一個意志不堅,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小姑娘。

    果然,殷昭華繼續說:“我自然是不信的,而且聖子很快恢復原本的狀態,若不是他說話時過於激動,打碎了花瓶,我甚至以爲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可是,當時他喊的並不是我的本名,而是幼年時家人對我的稱呼,讓我不得不起疑。”

    “我被選爲聖女,出入十分自由,加上大家都忙着準備降神儀式,更加沒人注意我。我悄悄跟蹤聖子多日,發現他偶爾會自言自語,非常痛苦,甚至跪地求饒,懇請天神放過他。”

    思齊想象着那副場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膽戰心驚地問:“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殷昭華難過地捂住臉,“聖子突然失蹤,大家都很慌亂,於是我就趁着他們尋找聖子的空當,悄悄逃了出來。”

    她吸吸鼻子,自嘲說:“本來被選爲聖女,我高興壞了,可是看到蒼老的聖子跪地求饒,毫無尊嚴的模樣,我怕自己也會成爲那樣子。十年,太漫長了,我忍不了。”

    攢了多日的恐慌一朝宣泄,殷昭華情緒激動之下,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陳知朔離她最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招呼思齊:“把人扶到後面牀上,看好她。”

    思齊也不多問,依言把人扶過去。

    “你信了。”陸離低聲說道。

    陳知朔使了個眼色:“去外面說。”

    兩人來到馬車外,陳知朔坐在馬車前座,雙腳在雲層上晃盪:“她說的應該都是真的,起碼,是她看見的。”

    陸離則有更深的顧慮:“如果你像他們一樣,把天魔引到自己身上,你能承受住天魔的力量麼?”

    陳知朔聞言,警惕地望向上空,卻發現天道這次竟沒有以天雷示警。

    陸離隨他一同看天:“看來,天道要麼是睡着了,要麼是管不到這。”

    “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陳知朔在殷昭華的話中看到一絲曙光,很是堅決,“既然他們能引來所謂的‘天神’,我一定能把天魔引到自己身上。”

    陸離眉心一跳:“你瘋了!”

    “我是瘋了。”陳知朔看着腳下潔白的雲朵,露出淡淡苦笑,“七年了,我幾乎走遍了整個中原,煉廢了無數天材地寶,也得不到能承載天魔力量的法器。或許,只有人,才能承受天魔的力量。”

    “我不明白!”重逢之後,陸離頭一次失態,他激動地抓住陳知朔的雙肩,迫使對方的目光從雲層轉到自己身上,“你的七年,不是爲了我麼?我已經在你面前了,你爲什麼還要以身犯險,對抗天道?”

    他越說越憤慨:“和我回魔界,天道管不到那裏。從此之後,人間種種,與我們無關。”

    陳知朔沒有說話,只是無奈地看着陸離。

    在他的眼神中,有憐憫、悲傷、痛苦和陌生,卻沒有陸離想要的愛慕。

    “我是陸離啊。”他開始慌了,重複着提醒陳知朔,也在提醒自己,“我是你的師兄,是你的道侶,是你的青梅竹馬。”

    陳知朔擡起右手,卻始終掙脫不開陸離的懷抱。

    “不是的,”他輕輕地告訴陸離,“你是陸離,卻不是我的道侶。”

    “因爲我失憶了?”陸離自以爲找到了陳知朔對他如此疏遠的原因,“小朔,你放心,我會努力記起來的。你帶我去我們去過的地方,說不定我就能想起來。”

    “魔君大人,有些事情強求不來的。”

    陳知朔冷漠的話語如道道鋒利的冰刃,把陸離的心割得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我的道侶,不會是一個自私的人。”

    說完這句話,陳知朔推開魂不守舍的陸離,起身離開。

    陸離怔怔地留在原地,也就沒有注意到,陳知朔在他背後,眷戀卻決絕地看了他一眼。

    像是在告別。

    馬車裏,屠畫仗着極佳的耳力,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本來還打算爲陸離說幾句好話,但見到陳知朔滿身陰沉之氣,登時改口:“魔……我去看看魔君。”

    陳知朔沒搭理他,一個人走到角落裏,貼着牆緩緩坐下,雙手抱住膝蓋,把頭貼了上去。

    就當是靠着阿離的懷抱吧。

    馬車外,白雲泛着熠熠金光——不知不覺間,太陽出來了。

    “老大,彆氣餒啊。”屠畫見陸離意志消沉,哥倆好地勾住他的肩膀,替他排憂解惑,“你缺席了七年,還不能讓人發泄一下了?”

    陸離此刻心緒紛亂,恍若未聞。

    屠畫無奈地聳了聳肩,還想再勸,突然身下傳來一陣猛烈晃動,險些被甩下馬車。

    他顧不上繼續爲陸離的感情之路出謀劃策,化出雙刀,警惕地張望四周。

    雲海劇烈翻騰,一道五彩光芒衝破雲層,直上雲霄!

    光圈如同不斷擴大的漩渦,將周遭白雲盡數吸入,魔馬發出悠長嘶鳴,奮力抵抗。

    陸離終於從打擊中清醒過來,當機立斷,左手凌空一抓,魔馬身上化出繮繩,供他驅使。

    他雙臂肌肉繃起,魔馬發出痛苦的哀鳴,奈何光渦的吸力越來越大,白雲化作條條雲河,裹挾着馬車不斷向漩渦中央流去。

    “接住!”

    眼看就要被捲入其中,陸離直接把繮繩扔給屠畫,一腳踩在魔馬身上,借力高高躍起,同時靈劍出鞘,落入他左手掌心,直接砍向前方的未知光渦!

    殺伐之氣撞上光渦邊緣,如同砍在一道無形屏障之上。陸離催動力量,洶涌劍氣源源不絕,自劍鋒噴涌而出,砍得光渦吸力停滯,刺耳的摩擦聲不絕於耳。

    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後,五彩光渦承受不住陸離的劍意,被砍得四分五裂。

    雲海重歸平靜。

    靈劍歸鞘,屠畫來不及鼓掌讚歎,陸離低頭看着雲海,金瞳閃過流光:“下面有人。”

    屠畫聞言,挑眉問:“殺?”

    “不用,他們是來找殷昭華的。”陸離收回目光,很是不耐煩,“小朔要更加討厭我了。”

    聽說族人就在下面等着,殷昭華嚇得面色發白,也不管雙眼蒙着黑布,跌跌撞撞摸索着往外走:“不行,我不要回去。”

    思齊趕緊攔下她,才避免撞柱的慘劇。

    “陸師兄,爲什麼你知道下面的人是來找殷姑娘的呢?”思齊問道,“會不會是你,你猜錯了呢?”

    “如果我猜錯了,情況更糟糕。”陸離冷漠地說着可怕的話語,“領頭的那個老人,就是我們在北月灣碰到的那個。”

    “老人?”殷昭華緊張地問,“他是不是帶着黃金葉冠,手持黃金權杖,權杖上有兩條相交的蛇?”

    “沒錯。”

    殷昭華冷汗直流,突然發力,甩開思齊雙手,發出驚聲尖叫。

    “被算計了,我們都被算計了!”

    四人面面相覷,不解殷昭華爲何有如此的反應。

    危險逼近,殷昭華乾脆解下黑布,緊閉的雙眼在短暫適應後,緩緩睜開。

    只見她雙眼瞳孔泛黃,盛滿了淚水。

    “天神算到了一切,我逃不了。”

    她淚流滿面,驚恐地一一掃過四人:“你們,也逃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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