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其狀,高也心中大感不妙,但他一路奔一路行,一個活着的人也不曾遇見,根本不知李安他們人在何處,又是死是活。
盲目在府內搜尋好大一圈,終於在李安之前爲鄒加元做法事的庭院附近,發現了鄒胡氏等人的屍體。
看到鄒胡氏的死狀,高也心情凝重非常,愈發覺得事情必有蹊蹺,同時也對歲禾信中所言,更多幾分信服與不安。
他握緊佩刀,攥得指節發白,再看一眼鄒胡氏,終於提膝向着不遠處的庭院入口跑去。
跑進院內,在道臺對面的長方木桌旁發現被砸死的鄒加元,以及小明被切下來的衣袍,和衣袍上滴落的已被雨水化開只剩片片淺淡的血跡,高也頓時感覺自己雙腿如灌鉛,想要繼續奔尋,卻提擡不動。
他的腦袋嗡嗡,心口顫顫,四肢在雨水的浸泡之下,寒涼如冰。
失神靜佇好一陣,當他終於恢復,環視庭院一圈,發現並無別的出路只有一排排鱗次櫛比的房屋矗立後,他便緩步向着那些房間行去。
只是在提膝之前,他彎下腰,將小明那幾片染血透溼的衣袍拾起塞進了懷中。
在高也一步一頓向着那排房屋行進之時,被他遠遠甩在後面的楊奐仁一行方纔趕到鄒府門口。
看到倒在血泊裏的屍體,楊奐仁身後幾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差役頓時難掩心中的怵意,雙腿發軟不敢再靠前。
被呵責拉拽着前行幾步,當看清那些家丁的死狀,膽小畏事的他們,便又忍不住胃裏的翻涌,扶着身周的同伴,或者直接快跑到一邊扶着廊柱開始不斷嘔吐。
楊奐仁沒有他們那般誇張的反應,看到橫七豎八倒着的人,他雖也驚詫得身體驟寒,但他並未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只微微蹙了蹙眉,便提膝邁步跨過血泊“屍山”匆匆往裏去了。
其餘衙差見狀,只能硬着頭皮跟上。
當楊奐仁一行將所有屍體整整齊齊擡放到一起,後在做法事那方庭院的某間房內發現高也時,他正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一隻插滿了尖刀的豎櫃跟前。
通往豎櫃的地面上,殘留着斑駁已經乾涸的血跡。
而豎櫃的四角,不斷有鮮血順流而出,後匯成一大灘,將整個櫃子的底部,都染成一片殷紅……
楊奐仁不知高也何故呆愣,但見屋內狼藉情況,便揚起下巴同幾個衙差吩咐,讓將那豎櫃的門打開,看看其內所藏,竟是何人。
他自己則繞着房內巡視,查看是否還有別的蹊蹺。
幾個衙差應聲而動,就在他們即將走到櫃前之時,高也忽然伸出一臂將他們擋住,再幾息猶豫後,自己緩步上前,雙手顫顫地拉動了櫃門。
隨着吱呀一聲響,其上的尖刀帶動裏面的人,使整個朝着高也的身下傾出。
高也順勢單膝下跪,將其用力托住,方纔沒讓對方栽到地上。
那人的腦袋微斜向外地靠在高也的肩頭,其喉間、胸前、兩肋、腹部噴出的血,很快就將高也的身上也染紅。
血水與雨水混合,再順着高也的身體往地上滑落,後如遊蛇一般向着那幾個被攔住的衙差蜿蜒而去。
衙差們因這一路已經看過太多屍體,早已變得麻木,所以對於那殷紅的血流,並未引起他們的膽怵,只是,當他們看清那死去之人的面孔,他們還是不由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不是……那個自稱是宜蘭來,要到咱們這裏繼續做捕快的崇明嗎?他……他怎麼會……”
衙差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楊奐仁聽到動靜走過來,看到跪在血泊僵如石像的高也,託抱着小明一動不動,他難得地沒有質問挖苦嘲諷,而是讓幾個屬下默默退開走遠,準備暫離此處,讓他們二人單獨再相處一陣。
但他們一行還未走出房間,便又忽然頓住腳步。
在房內正對着屋門的牀榻底下,一道默默向裏更收退了幾分的身影,吸引了楊奐仁的注意。
先前楊奐仁在房內巡視的時候並未發現異常,可這會兒站到門邊,可見的範圍更廣更寬,那道蠢蠢而動的身影,便在他的眼底展露無遺。
楊奐仁示意衙差幾個不要出聲,他自己則慢慢下蹲,最後趴到地上,與那牀榻的高度持平。
當他與榻下藏着的人四目相對,他便控制不住地驚呼出聲:“是你?!”
楊奐仁一句“是你”,不僅把僵愣託着小明的高也的視線吸引了過來,就連那牀榻之下藏着的人,也被他的話驚了一跳,腦袋不自覺擡高,後撞在牀底板上,疼得啊呀輕呼了一聲。
認出那人之後,楊奐仁便讓幾個衙差小弟將人拖拉了出來,正是在強盜們眼皮子底下躲過一劫的道長李安。
看到是認識的人,李安鬆一口氣,斂去驚恐,齜咧着牙嘴,一邊揉被撞的部位,一邊苦皺着臉覷楊奐仁他們。
“原來是楊捕頭,貧道還以爲,是那些匪盜又回來了……”
李安的話沒有說完,短暫的驚疑過後,高也已經輕輕放下小明來到他身邊。
用力抓住李安揉腦袋的手,高也迫不及待開口問:“那些‘匪徒’……究竟……是什麼人?!”
高也的聲音有些哽咽,李安循聲望見他發紅的眼眶,一瞬也顧不上再管自己被撞的疼痛,轉向高也,鄭重而小心地答道:“他們各都蒙着臉,貧道也不知他們的身份,但……”
說話的同時,李安的目光越過高也,看向了被高也靠放在豎櫃旁邊的小明,眼裏重新流露出無盡的哀慼:“但小明,讓貧道轉告你,那羣強盜,有問題……
若不是他爲貧道轉移那羣歹徒的視線……只怕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