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勒茲有些驚訝,遮掩情緒是魔族的必修課,喜形於色對於魔族來說從來都不是好事,除非有強大的力量保證自己就算被發現了真實情緒也能活,而他作爲魔王,在收斂情緒這點上更是已經爐火純青。
人族的王宮其實並不能把他怎麼樣,一定要形容的話,就是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像裹上了一層繃帶,緊緊地貼在皮膚上,雖然不影響行動,但就是不舒服。
但這點異常,他自己都不覺得如何,菲麗莎卻看出來了。
他心念一動,不知爲何陡然生出一股他從出生以來就未曾有過的衝動。
“嗯,”他點了點,輕聲地道,話音有些低落,聽上去似乎有些虛弱,“是有點難受。”
菲麗莎緊張起來,立即坐起身,抓着他的袖子連聲問道:“你還好嗎?沒有事嗎?是哪裏不舒服?我要不要讓人去找王宮的醫官?”
阿薩勒茲不由得笑起來,他單膝跪在菲麗莎身前,伸手環住了她的腰,然後整個人靠了上去。
“沒事的,”他說,“您借我靠一會,一會就好。”
菲麗莎僵住了。
他們兩人說親近也親近,說疏遠……疏遠肯定是談不上,但卻總是隔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隔膜。
她並不介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阿薩勒茲面前,但那僅限於自己撐不住或者不想撐的時候,若是她可以,她還是矜持地維持着大小姐與執事間的距離。
或許她還是很介意,阿薩勒茲隱瞞了她什麼吧。
但阿薩勒茲露出這樣需要別人照顧的樣子,第一次。
菲麗莎猶豫半響,終於是把手搭在了阿薩勒茲的肩頭,語帶不安:“是我……總是過於依賴你,所以讓你很累嗎?”
這樣的疑問讓阿薩勒茲笑起來。
“不……我從未覺得您的依賴對於我來說是負擔,相反,我希望您再更多的依賴我一點。”最好依賴到離不開他的地步。
菲麗莎沒有說話,她靜靜地任由阿薩勒茲抱着她,手指間無意識地把玩着他的頭髮。
她並沒有懷疑是王宮給阿薩勒茲造成了不適,因爲阿薩勒茲之前也有來過王宮,並未表示出任何的不適,何況人根本就不會去想自己從未想過的事情,所以她自然是理解爲阿薩勒茲今天身體不舒服。
但阿薩勒茲卻很清楚,人族的王宮爲了裝飾以及彰顯身份,會在一些細節處用上鑽石,鑽石本就對光魔法有着絕對的親和力和放大作用,他一個魔族……還是對暗魔法造詣很深的魔族,會感到舒服纔有鬼。
薩菲開口問菲麗莎要不要留在王宮的時候,菲麗莎其實是用目光詢問了他的意見的,如果他稍微表態說不願意留下,菲麗莎會馬上找理由推辭。
可是他捨不得。
就跟薩菲說的那樣,菲麗莎回去後會有數不清的麻煩找上門,因爲他們找不到弗雷德和薩菲,只能退而求其次,而身份上的限制讓菲麗莎會很被動,再有那些腦子不清醒的,情緒激動上頭動手也是可能的。
“或者,你先回去?去找醫生看一看,我一個人留在王宮裏也沒問題的。”
菲麗莎提出了新的提議,她是真的擔心,看阿薩勒茲的表現也不像是有什麼大問題的樣子,可是他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種不耐與暴躁。
“不行!”阿薩勒茲斷然拒絕,“我不會留您一個人在這裏的。”
出於魔族對於人族的敵視心理,他覺得人族的王宮哪裏都不安全,他怎麼可能放心讓菲麗莎一個人留在這裏,哪怕理智上他很清楚,菲麗莎在王宮裏是安全的。
……大概。
不願意讓王宮的醫官來看,又不願意出王宮,菲麗莎嘆氣:“那你要怎麼辦?”
“沒關係,每天讓我……這樣冒犯一下,就夠了。”
他的難受無藥可醫,只能轉移一下注意力,儘管實際上無濟於事。
真的沒有問題嗎?菲麗莎擔憂地想。
可是她的執事很堅持,所以她只能將信將疑地暫時把放下了心。
他們雖然是作爲客人被邀請在王宮住下,但菲麗莎有自知之明,決定未來幾天都老老實實縮在房間裏不出去,除非有特別的傳召。
阿薩勒茲抱了一會,站起了身,隨即恢復成精明幹練的模樣。
他把自己身上因爲蹲下而造成的衣服褶皺扯平,重新拉了拉潔白的手套,對菲麗莎說道:“我接下來要去和王室的女僕進行交涉,您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儘快想一想。”
按照薩菲的說法,他們至少要在王宮待上三天,在這三天裏,他們總要找點事情做。
明天要把公示彼爾德的罪行,後天要對彼爾德實行公開的絞刑,大後天看看情況要是有所緩和,便可以回家了。
倒也沒有特別需要的,菲麗莎想了想,把自己之前沒看完的書的書名寫了上去,那是一本基礎魔法理論,是每個魔法師必修的基礎書目,最大的特點大概就是厚。
菲麗莎之前爲了應付考試,整本書只是囫圇地過了一遍,重點突擊了某些內容,雖然過關了但是基礎上還是有着致命性的缺點。
所以阿薩勒茲最近在盯着她重新複習,見她很乖地把這本書寫上後,露出了一個很欣慰的笑容。
然後反手唰唰唰就是添了好幾本書上去,菲麗莎一看,好傢伙,全是不相上下的大部頭,都是能拿來做防身武器的等級。
“等等!”菲麗莎驚呼着撲上去摁住阿薩勒茲的手,“我們只是在這裏只待幾天而已,用不了這麼多書吧!”
“當然,”阿薩勒茲溫和地說道,“只是這些書在王宮裏是有特別版的,大小姐既然都到了王宮,不看看難道不是很可惜嗎?”
不可惜,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王宮裏的版本和外面的版本有着什麼樣的差異,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