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眠不放心,拿起雨傘匆匆跑下樓,雨勢有所減緩,她加快步伐走到商業街,打眼望去那家招牌很颯的麪館店門緊閉,連陳珩也不在。
一路上她給霍承驍打了無數個電話,皆是無人接聽。
說不定,他只是在睡覺。她這樣安慰自己,上前敲門,不停地敲,直到手指骨節泛紅,她蹲下身,心緒瞬間慌亂。
徐母打來電話,他們後天就要離開,想和她一起喫飯。
電話接通,徐星眠強忍住異樣的情緒,但沒能瞞過她媽媽。
徐母:“星眠,你那裏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徐星眠吸了吸鼻子,“您知道霍承驍的媽媽住在哪嗎?”
之前徐霍兩家的關係比較親近,徐母前去拜訪過霍承驍的母親,一時卻想不起,“好像是城西的青山縣吧,還是叫青森縣,我記不太清了。”
徐星眠顫着手指搜索這兩個地方,輸入青森縣立刻出現相關搜索——青森縣因暴雨突發泥石流,傷亡人數持續增加。
徐星眠招來出租車,給她媽媽回了電話,“媽,我現在有點急事,等明天我去找你們,行嗎?”
徐母原本就對女兒心懷愧疚,聽見她用商量的口吻請求,根本不像一對母女交談。
疏離。公式化報備。
有些裂縫一旦出現,就再也難能復原,即便復原,曾經有過裂縫的地方依舊會有道橫亙的疤痕,跗骨不去。
——
霍家老宅位於半山腰,門口有警衛把守,司機不能開車上去。
徐星眠交了錢,推門下車,這裏的警衛常年不換,今天輪值的這位恰好是徐斯燃帶她來霍宅時常見到的叔叔。
“咦,徐姑娘,怎麼一個人來的?我讓同事把你送上去。”
值班室走出另一箇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招手讓她上車。
車廂裏殘存一絲菸草味,徐星眠坐在副駕駛,手指捏緊裙襬,“叔叔,霍家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警衛大叔想了想,“霍家的小姐訂婚嘞,算不算大事?”
徐星眠訥訥頷首,心底不停安慰道,根本沒有事情,純粹是她想太多。
警衛大叔把她送到霍家門口,“我先下去啊,一會兒領導來查崗,不在的話會有麻煩。”
徐星眠點點頭,“謝謝您。”
霍家老宅的黑色雕花大門緊緊閉着,院子裏的玫瑰被暴雨壓彎了腰,屋裏更是漆黑一片。
她按響門鈴,隔了幾秒,管家模樣的男人慢慢走出來。
這幾年,霍家的傭人變動很大,面前的人徐星眠不認得。
管家問:“這位小姐,您找誰?”
“我找……霍承驍。”徐星眠不錯過他的任何情緒波動,“他在不在?”
管家爲難地看着她,嘴脣翕動,沒回答半個字。
等了幾秒,他說:“少爺不在,他不習慣住老宅。”
徐星眠不想戳破他的謊言,“霍爺爺呢,他在嗎?”
“霍老先生也不在,抱歉。”
“霍汀,霍小姐,她可是一直住在這。”
最後,管家懶得在編造理由,全部以“不在”打法她。
徐星眠悶出一陣惱火,不自覺拔高音量,“您可以說實話嗎?爲什麼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了?”
言罷,轉身走進宅中,身影攏在雨幕中顯得格外無情。
昨天還說要等她答案的人,一瞬間消失了。
無法聯繫,無從聯繫,人世間突然蒸發一樣。
陳珩接到她的電話時,驚慌的語氣不像作假,霍承驍的的確確,不留任何痕跡,隨着大雨的到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珩侷促道:“他會不會去找他媽了,你先別急,我馬上開車過去。”
徐星眠步行至山下等他,陳家離這很近,十分鐘的車程,陳珩開了輛不易側翻的越野。
她爬上副駕駛,“我們直接去嗎?”
陳珩焦躁無比,他和霍承驍關係親近,從小到大做什麼事都會讓彼此知道,好有個照應,唯獨這次,他屁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雨勢越發大了,雨點劈里啪啦打在擋風玻璃上,速度比雨刷清理的速度快許多倍。
視野受阻,陳珩不得已降了車速。
通往青森縣只有這一條道路,馬上要進入南城的地界,收費路口處圍堵着許多人。
靠近一看,是路障清理的人員。
泥石流引發的山崩,將前路全部堵死了。
陳珩降下車窗,“這裏大概多久才能疏通?”
“疏通了也不要去,裏面太危險了,快回去吧。”
瞧着這輛通體銀白色的越野也不像普通人能開的,那人小聲嘟囔:“回去吧回去吧,小情侶出去尋刺激還是改天,等天好了想去哪去哪。”
陳珩在路邊熄了火,撐開傘出去打聽消息,最新一期的傷亡名單沒及時報道,他們也不知道有沒有個男人叫霍承驍。
沒有消息總比壞消息好。
他收了傘上車,“咱們先回去吧,霍哥出不了事兒。”
返程的路上,陳珩和徐星眠講了挺多上學時的混事兒,霍承驍不是典型的好學生,他天生比別人聰明,有些題做過一遍再做其他的便能融會貫通。
往老師的水杯裏放瀉藥,霍承驍慫恿他乾的。
期中考前一天翹課去操場打籃球,陳珩考年紀倒數,霍承驍名列光榮榜。
“挺多女孩喜歡他,就那張臉,排隊表白的繞我們學校好幾圈。”
陳珩試圖活躍氣氛,餘光瞥見徐星眠木然的表情,嘆了口氣,“我從沒想到你們倆會走到一塊,不過霍承驍是個好人,如果這次他沒及時回來……”
也許是談論的話題太艱澀,他停頓了幾秒,話中帶着請求,“我想請你等等他。”
徐星眠終於有了其他動作。
她眨眨眼,看向窗外,“他會回來的。”
——
徐星眠回了宿舍,宿舍裏沒開燈,顧梨正和其他的舍友閒聊。她一隻腳掛在繩子上,剛換過紗布,表情看起來挺悠閒。
“星星,你幹什麼去了啊?”她不好動彈,拍了拍身邊舍友的手臂,對方跑去陽臺拿了塊乾毛巾,“快擦擦。”
女孩額前的碎髮被雨水打溼,粘成一縷縷的耷在額頭上。身上的衣服溼了半截,渾身帶着一股寒氣,臉色蒼白,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