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燼生送她回了公寓,不忘囑咐:“後天記得去換藥,期間傷口不能沾水。”
沈聽溪訥訥點頭:“知道了,謝謝。”
程燼生升上車窗玻璃,車子沒有立刻啓動,等女人纖瘦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大廳,他才收回目光,“查清楚是誰了?”
祕書頷首,“會場佈置是嘉匯與沈小姐負責的工作,兩天前霍小姐藉由最後檢查,將原先定好的白玉蘭盞燈換成玻璃球盞燈,至於原因不太明確。”
霍汀前不久遇到他之後對外聲稱患病回家養病,看來病得不輕,能幹出這樣的事。
程燼生捏了捏發脹的眉心:“霍汀是清醒的狀態嗎?”
“霍小姐的病不是裝的,我詢問過主治醫生,她的心理產生扭曲,做出這樣的事可能只是……覺得痛快。”
程燼生冷淡凝視着窗外,很輕的笑了聲:“報仇雪恨當然痛快。”
祕書摸不清老闆的情緒,儘管和他共事三年有餘,她依舊猜不到他的喜怒。
譬如此刻。
她試探地問道:“要追究嗎?”
程燼生沉默許久,眼前閃過女人傷痕累累的脊背,他閉上眼試圖驅散那幕刺眼的畫面,卻控制不住在腦海中再次浮現。
“何必和一個瘋子計較。”
他的聲音冷漠毫無溫度,“至於倫敦那,繼續幫我瞞着。”
倫敦總部催的急,程燼生不在,許多文件堆積成山,無數合作案拖延無期。家裏的老頭子又怕他臨陣脫逃,好不容易從火場中救出的工具,還沒榨乾剩餘價值,怎能輕易放手。
環海國際發展迅速,成爲老頭子的眼中釘,程燼生若是這時候回去,豈不是要幫外人去打壓自家。
他又不傻。
沈聽溪受傷的事被沈長海知曉,她爹非要她回家住,說什麼傷口發炎容易感染,沒個人看着不行。
沈聽溪搬回家的第一天,沈長海就想着幫她相親。
五十多歲的老父親總不能時時刻刻陪着女兒,於是聯繫醫院裏的同僚有沒有相近年歲的親戚介紹一下。
沈聽溪不知道她爹打的什麼算盤,直到聽見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她才緩緩覺得不太對勁。
沈聽溪:“爸,你明天出去?”
沈長海今晚值大夜班,收拾起衣服,“不是,給你找了個挺好的小夥子,明兒去見見。”
沈聽溪啞巴了,她也不過二十六歲,已經到了催婚的年齡了?
她閉上嘴,仔細想了想,大學宿舍四個人,一個結婚生了娃,一個今年年初訂婚,另一個正在籌備結婚,好像真的只剩她一個。
沈長海走後不久,沈聽溪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她得跑。
沈聽溪收拾完東西,下樓時碰見門衛,大叔笑着問:“回來看你爸呢?”
沈聽溪笑:“是呀,叔叔你千萬別和我爸說我拎着東西走了。”
大叔疑惑問:“爲啥子嘛?”
“我爸要逼婚,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哪有這樣辦事的啊!”沈聽溪誇張道。
大叔半信半疑,想着這閨女也不小了,說不定是真事。
沈聽溪這兩天在家裏悶壞了,和大叔鬥了個樂子心情好了不少,哼着歌到馬路邊打上車回公寓。
正趕上下午下班的高峯期,市中心車流擁堵,她百無聊賴看向窗外,本來飄忽不定的視線在看到某輛車時突然頓住。
程燼生的那輛賓利,此刻停在路邊的高檔母嬰店。
祕書拎着一大袋子東西出來,男人站在馬路牙子上,上前一步打開後座的門,幾秒鐘後徐星眠躬身下車。
沈聽溪:笑容逐漸凝固.jpg
哪有一個毫無關係的男人對一個懷孕已婚的女人那麼上心的。
難不成……徐星眠肚子裏的是他的種?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控制不住,沈聽溪張了張嘴,心酸酸的,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當徐星眠抱住男人的腰親暱的蹭了蹭他的胸口時,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車道疏通,兩道身影被甩到車後,沈聽溪收回視線,手指蜷起緊緊抓住衣襬。
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一分鐘前,她確定了那股酸澀的意味是源自心動,她喜歡上了程燼生。
很明確,不可否認,難以逃避。
可是他竟然喜歡上了有夫之婦tvt。
入夜後,沈聽溪訂了份清淡的外賣,趴在貴妃榻上看稿子。不到十分鐘手機響起,她以爲是外賣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程燼生。
她猶豫幾秒,接通:“程先生,您好。”
程燼生頓了下,“傷好點了嗎,我在樓下。”
沈聽溪眨眨眼,悄悄掀開一小角窗簾望下去,黑色賓利停在路燈旁,昏黃色的光線拉長他的身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沈聽溪自認爲她是個絕情的女人,如果喜歡的人不能屬於她,寧可主動放他走不去爭取。
“程先生,您不必這樣。”
程燼生低沉的話語透過手機傳來:“不必哪樣?”
“如果那天是別人,我也會推開她,因爲我是秀場的負責人。”
言下之意,我受傷和你半毛錢關係沒有,沒必要大半夜到這獻殷勤。
程燼生沉默,就在她以爲馬上要掛電話前,他復又說:“住幾樓?”
“……”他聽不懂人話嗎!
樓下的男人已經大步邁進樓道大廳,耐心再次問:“幾樓。”
沈聽溪扒住沙發墊,慫嘰嘰認輸:“十八樓。”
他終於掛斷了電話。
沈聽溪長吁一口氣,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將半個身子探出去思索跳下去不會死的可能性。
百分之零。
門鈴響起。
沈聽溪套了件針織開衫,拖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走過去,開門。
男人那張臉映入眼簾。
程燼生倒是禮貌:“可以進去嗎?”
都到門口了,再不讓進就是她的教養問題了。
沈聽溪頷首,側過身讓開一個空隙,“請進。”
她慣常在家裏準備拖鞋,但她爸不常來,買下的拖鞋就一直沒穿過。扯開包裝袋將拖鞋拿出來擱在玄關的臺階處,“沒人穿過。”
程燼生手中提着一個牛皮紙袋,隨手放至置物架上:“問過醫生了,等創口癒合後可以用預防結疤的藥膏。”
沈聽溪沒想到他會這麼上心,“謝謝。”
她說完,自顧自繞到吧檯倒了杯水端過來。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亮起,外賣小哥馬上到達目的地,她斟酌着說辭,是要邀請他一起喫外賣還是……委婉地表示已經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沈聽溪坐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裏,“你喫飯了嗎?”
她爲了表現出不是嘮家常,故意加重語氣,相信他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聽出“沒喫飯就回家喫”的含義。
程燼生挑起眉稍,還沒問她疏遠他是何用意,她就又拋出一個看似簡單實則困難的問題。
好在外賣小哥及時打破這份尷尬。
沈聽溪覈對了手機尾號,拎着三菜一湯回到客廳。察覺到對面落下的目光,她拆包裝的動作一頓,眨眨眼,歪頭衝他笑。
程燼生準確理解了她笑容的深意:我要喫飯了,您還不走嗎。
可惜,他偏偏不想看她得意的小樣子。
“我還沒喫飯。”他耷落眼簾,“今天去拿藥了,中午飯也沒喫好。”
exm?!你明明是陪有夫之婦去逛母嬰店了,和她扯犢子呢。
沈聽溪嘴角的笑容僵硬,清了清嗓子,她決定開誠佈公與他談一談,順便拯救一下程先生飛到火星的世界觀。
“雖然您不是中國人,但至少要知道,不能太明目張膽地去追求領過結婚證的女生。”她儘量把話說得委婉,“即便那個女生多麼多麼的好,在我們這個含蓄的民族,這樣對您對她都不好。”
程燼生若有所悟,“所以?”
“所以咱能別撬人家牆角嗎?”沈聽溪啪嗒一聲掰開摺疊筷,聲音愈發細微,“這樣,不太好。”
程燼生的理解能力在線,根本不需要動腦子去探究她話中的深意。
一定是今天和星眠出去的時候,被她看到了。
高知分子家庭養出來的姑娘覺得他的行爲,有悖倫理。
可是他又不能說徐星眠是他的親妹妹,說出來沈聽溪也不會信。
久了,程燼生低低笑了聲,“我和承驍是好兄弟。”
沈聽溪睜大眼,“妻子也能共享?”
他無奈歪頭,伸手拍了下她的腦袋,“你是疼傻了?”
男人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發頂處,沈聽溪咬了咬舌尖,“真的只是替兄弟照顧一下老婆?”
“嗯。”他神情坦然無比。
好吧,就算是假的,她也沒權力窺探別人的。
程燼生收回手,向前俯身,打量着盒子裏的菜品:“這飯菜看起來,並不是多麼好喫。”
沈聽溪:“醫囑交代,喫清淡的。”
“想喫點別的嗎?”程燼生用手撐住桌沿,黑眸浸染了幾分光。
他又在,無意識的誘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