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什麼它永無止境 >第 195 章 夜雨
    恩黛陷入了沉默,她在腦海中把司雷的推理快速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但你爲什麼說現在談論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因爲這些都是假設,萬一刺殺者並不是這樣想的呢?”

    “不!一定就是這樣!”

    一個聲音從兩人的斜側方傳來,司雷轉過頭——索菲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客廳的轉角。

    她臉色蒼白,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

    “索菲……”

    “一定就是這樣的司雷警官!”索菲幾乎是跑着衝了過來,她用力地握住了司雷的手,“我姑父絕不可能和這種血案牽連在一起,打獵的時候他看見受傷的兔子都於心不忍,怎麼可能參與奴隸交易,甚至親手殺人呢!?”

    “索菲女士,你冷靜一下……”

    “您沒有聽見外面的人是怎麼議論他的嗎?”索菲聲音顫抖,眼淚再次從她的臉頰滴落,“他們說我姑父這些年做的所有事都是僞裝,說他的苦心經營就是爲了掩藏自己的罪惡——他們知道什麼……他們知道什麼!”

    “……我在一定程度上認同你,但是——”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知道我姑父的爲人,他總是把名譽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是這世上真真正正的好人,這樣的人絕不會爲了一己私利——”

    “索菲!”司雷高聲打斷了她,“你聽我說!”

    索菲被嚇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聲音也戛然而止。

    司雷握住索菲的肩膀,將她拉到身旁的沙發上坐下。

    “聽着,我會做出這樣的推斷,就說明我也傾向於認爲公爵是無辜的,是不是?但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

    “……爲什麼?”索菲喃喃。

    “因爲我們不能拿你姑父的性命來冒險,”司雷彎下腰,蹲在索菲的視平線下方,“確實,也許刺殺者的謀殺計劃已經結束了,就像我剛纔推測的那樣,但這並不能說明另一種可能性就不存在。

    “如果我們現在貿然改變策略,萬一刺殺者過後又出現了呢?”

    索菲兩手捂住了臉,一邊搖頭,一邊抽泣,發出一串其他人根本聽不懂的呢喃,司雷輕輕拍撫她的肩膀。

    “堅強一些,索菲,不要讓自己被恐懼抓住。”

    “我就是……不明白……”索菲的喉間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他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爲什麼……還要承受這樣莫須有的……構陷?爲什麼……爲什麼命運要對他這麼殘忍?”

    司雷沒有作聲。

    管家很快扶着索菲上了樓,司雷目送她離開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恩黛有些感慨,“她好可憐。”

    說罷,她看向司雷——這位警官已經收回了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

    “司雷警官,您又在想什麼呢?”

    司雷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嘆息般地開口,“‘良知’,是什麼意思呢。”

    “……什麼?”

    司雷搖了搖頭,“我先回房間打個電話,有什麼事你喊我。”

    ……

    黃昏,維克多利婭出現在維爾福的房間,她已經與阿爾薇拉進行了一場漫長而深入的談話,在取得了公爵夫人的充分信任以後,她終於成功說服維爾福再次佩戴上一枚可以隨時發出定位的戒指。

    和之前的芯片相比,這枚戒指能給到的信息少得多,但它保留了最關鍵的兩項數據——維爾福的座標,以及他是否還活着。

    遠天的烏雲涌向譚伊,它們帶來冷冽的風,也同樣帶來雨的預兆。

    維爾福沒有喫晚飯,但他也沒有胃口。他拒絕了所有人的陪伴,一個人打開了臥室的窗戶,任由溼潤的雨點隨風灑進他的臥室,徹骨的冬風吹得他牙齒打顫,但這痛苦的覺知卻讓他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正活着。

    維爾福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他擰開淡黃色的檯燈,而後取出鋼筆,打開了日記本。

    「我什麼都沒有做」

    他握筆的手是那樣地用力,以至於鋼筆的金屬筆尖被壓得分了叉。

    維爾福咬緊了牙關,他感到一陣熔岩般的滾燙潮涌從心底迸發,委屈、憤怒、不甘……它們正交織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

    維爾福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緊緊抿着嘴脣,在緊接着的下一行又寫道:

    「我,什麼都沒有做」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見刺殺者一面,他迫切地想要向這個人人畏懼的惡魔澄清過往的一切。

    在一遍一遍的抄寫中,維爾福漸漸恢復了冷靜,窗外已下起了大雨,雨點在玻璃窗上擊起嘈雜的聲響。

    窗外的夜這樣深不見底,卻令他感到安慰。

    臨近午夜,外面傳來敲門聲,維爾福起身去開門,索菲站在外面。

    “……你來了。”維爾福迅速調整表情,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快進來。”

    臥室的門輕輕合上,索菲走進這間她再熟悉不過的臥室,“您還好嗎?”

    “我很好,孩子。”維爾福做了一個深呼吸,“……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索菲一怔,原本憔悴的臉上又多出幾分神采,她迅速點了點頭,“我知道,湯森先生半夜來給我帶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您找我一定是有原因的,您需要我做什麼?”

    “來,把手伸出來。”

    索菲不明白原因,但還是照做了。

    維爾福擡起左手,而後迅速把戴在食指的戒指換到了索菲手上。

    “……這是?”

    “噓。”維爾福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有些緊張地看了看窗口和門——半分鐘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

    維爾福鬆了口氣,“好孩子,聽我說……這是水銀針們用來監視我的工具——”

    “她們在保護你。”索菲小聲開口。

    “是的,沒錯,她們在保護我,我知道。”維爾福低聲道,“但監視就是監視,不管換上什麼漂亮說辭,我們都知道那就是監視。”

    “可是……”

    “別擔心,好孩子,”維爾福輕聲道,“我受夠了摘下這些監視器水銀針就立刻破門而入的事情了……你就戴着戒指坐在這裏,好嗎?”

    “但你要到哪裏去?”

    “我哪兒也不去,”維爾福答道,“我只是想去裏間做一個乾乾淨淨的禱告,一個人待上十幾二十分鐘,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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