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魏末多少事 >第十二章 元氏諸王無長智
    時光如白駒過隙,悄然間已至陽春三月。

    洛陽宮城華林園內,栝柏松椿、叢竹香草盡染,天淵池的瓊花開的正盛,將這座皇家園林點綴的如同仙境。

    九華臺上,小皇帝元詡着一襲絳紗袍,倚着白玉欄杆,望着池中伸展跳躍的鯉魚,愁眉不展。

    自他即位以來,從未有過一刻歡愉……先有外戚高肇擁兵自重,威凌朝廷,後有代北勳貴於忠擅權,再有太后臨朝稱制。

    五年前,侍中元乂聯合宦官劉騰發動政變,將太后幽禁於北宮,控制皇帝,總攬朝綱。

    從於忠到太后再到元乂,他這個名義上的至尊自始至終都是他人的傀儡,莫說生殺予奪、縱然是在這三尺宮牆之中也要受制於人。

    天子,從來都是個高危職業,皇帝,更不是想象中垂拱而治就行。

    去年,北鎮爆發叛亂,皇帝元詡聽從帝師崔光的建議,趁勢舉行祭天大典,重新返回到朝臣視野之中,初步擺脫了皇姨夫元乂的脅迫,不過國家大事,還是得元乂點頭才作數。

    與小皇帝表現出的怏怏不樂相反,尚書令元乂,錄尚書事、高陽王元雍,太保、汝南王元悅三人悠然自得地欣賞着閣樓外美景,興致高昂地玩着握槊遊戲。

    這三人有着同樣的政治訴求,愛好上更是臭味相同,貪財、好色之名馳名中外。

    其中,丞相更是元雍富甲天下,家有僮僕六千人,歌姬舞姬五百,一餐數萬錢。

    時人一致認爲元雍是大魏首富。

    對於元雍的奢靡,元氏諸王羨慕不已,既然有人羨慕,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嫉妒恨。

    河間王元琛對喫瓜羣衆將自己排在元雍之下不滿,一怒之下,建造了比擬皇家徽音殿的文柏堂,亭臺樓閣比鄰相連,一眼望不到頭,花木、林樹、曲徑、幽地應有盡有,夏有桃李潤綠,冬有竹柏常青。

    堂內以玉石作井,黃金鑄提水罐,罐上繫着五色絲辮成的繩索。

    由於爵位低於元雍,元琛的僕人數量略低,但他的僮僕質量卻是高出元雍不止一籌,歌姬舞姬都是萬里挑一、才色絕倫的美女。

    不光如此,爲了力壓“大魏首富”元雍,元琛更是破天荒的組織了使團出使西域,向西域各國索求名馬,使團抵達波斯,得到波斯千里馬“追風赤”以及名馬數十。

    炫富,自然不能缺少喫瓜羣衆的驚歎,於是宗室諸王、公主王妃被元琛輪番邀請到府中做客,日夜過着鶯歌燕舞,紙醉金迷的生活。

    元琛如此行事,倒是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找存在感——裝逼。

    當然,他的裝逼很成功,自詡見識不凡的天潢貴胄,都爲他的揮金如土咋舌。

    面對一衆宗親的豔羨,元琛淡然說道:“晉朝時的石崇,只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卻還能載飾有雉翎的豪華的帽子,穿着用狐腋拼成的昂貴的裘皮大衣,在雞蛋、薪木上雕畫圖形,何況我堂堂一方之王呢?

    我這樣做一點也不算豪華奢侈。”

    話裏話外,透露出一個意思:我真不是爲了裝逼,只是爲了彰顯咱們王室的體面。

    如果說劉皇叔是個忠厚人,那麼元皇叔祖毫無疑問是個體面人。

    在場的王爺都爲元琛的“平億近人”傾倒,章武王元融更是賴在元皇叔祖家裏不肯走,非要繼續開眼界。

    元皇叔祖當然不會拒絕裝逼的機會,便帶着元融鑑賞自己收藏的珍寶器皿,二人欣賞了數百口金瓶銀甕,還有玲瓏剔透的水晶鉢,造型奇特的瑪琅琉璃碗,顏色豔麗的赤玉酒杯,這些器皿都是重金從西域進口的,平時一個都很難見到,而元琛的庫房之中隨意丟放,讓元融眼睛都看花了。

    元融還看到名貴的珠寶,精美的縐紗、白綢填滿庫房,更看到了美如仙子的歌伎們慵懶地躺在長廊之上,伸手隨意採摘各種奇珍異果。

    這一幕,讓自以爲過着天堂般生活、僅次於首富元雍的元融驚呆了。

    大喫一驚的元融,愣了半天發出一聲驚歎:“估計高陽王都沒有您富有,想必您只恨沒有能和石崇比一比吧?”

    見元融將自己的財富和晉朝富豪石崇對比,元琛心頭舒爽自是難以言喻,捧腹大笑:“不恨我不見石崇,只恨石崇不見我!”

    元融此人氣量狹小,見到元琛有這麼多的稀世至寶,不由爲自己感到惋惜和嘆息,不覺間釀成心病,臥牀不起。

    江陽王元繼來探望他,笑着安慰道:“你的財富,完全可以和他人相匹敵,爲什麼羨慕惋惜到得病的地步?”

    元融聽到元繼的安慰,更加悲傷,嘴角流下羨慕的淚水,哭着說道:“本來我見到高陽王有錢有勢,已經很不開心了,沒想到河間王的財富竟然不輸於高陽王,珍寶數量更是遠超於我,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嚯!

    本以爲我是大魏富豪榜第二位,結果冒出來個元琛,這下只能屈居第三了。

    元繼也是個財迷,不過他對財富的追求沒有元融那麼強烈,便笑着繼續安慰這個倍受打擊的可憐孩子:“你呀,就好比是淮南的袁術,不知道天下英雄除了個曹操,還有個劉備呢?”

    元融聽完苦笑一聲,經過元繼的一番開解,勉強接受了元雍、元琛比自己富的事實,病情也漸漸痊癒了。

    這就是當下王室腐朽生活的縮影,從皇室到富家,都瀰漫着這種奢侈無度的生活情趣,渾然如同西晉的翻版。

    驕奢淫逸的生活,不但使貴族們逐漸喪失了鬥志,而且造成了他們精神空虛,爲了彌補空虛,許多人都選擇信奉佛教。

    魏王朝後期的統治者大都非常崇尚佛教,在皇室的推崇之下,整個國家對佛教的投入逐漸加大,而民間也在大肆興辦佛寺。

    早前,太后於洛陽城中修建永寧寺,光是專供僧人居住的僧房就達到了千餘間,一時間,整個洛陽城的僧侶人數激增,全國僧衆一度達到了二百多萬,除此之外,朝廷還花費大量的社會資源和金錢去製作佛像。

    朝廷在佛教上花費了大量的金錢,而權貴又要滿足奢靡的生活,對百姓的搜刮和壓榨可想而知。

    如此一來,男子被迫無奈只能出家爲僧,女子爲尼或是賣身豪門大家,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大幅減少,整個社會的經濟狀況急轉直下,物價飛速上漲。

    惡性循環就此開啓!

    不過話說回來,北朝對百姓的壓榨較南朝的究極剝削輕多了,南朝稅賦一度達到北朝的數倍……相當離譜!

    “陛下,李侍中、蕭僕射到了。”小皇帝沉思間,內侍白整帶着兩人入亭,輕聲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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