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頭牌花旦 >第一回:寒風陡峭(3)
    爹安慰他說:“娘走親戚了,過幾天就回來,娘回來時,會帶很多好喫的糖果,給你們喫!”

    弟弟信着了就不再哭了,嘴裏流着口水,估計是夢想娘帶回好喫的東西,一會兒靠在爹懷裏睡着了。

    孟晨瑤大弟弟兩歲,她不大相信爹的話……從那天五更聽到娘哭着跟爹的對話,加上早晨孟老五的到來,她就猜着娘到好遠的地方去了,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姐弟倆就這樣,一天天盼着娘回來,可娘總是不回來!直到他們長大了點兒時,孟晨瑤才知道,娘是被爹賣了!而且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再也不會回來照看她們姐弟了,她和弟弟沒有娘了……

    沒娘孩子路邊草,牛兒喫、羊兒啃、豬兒拱,不管怎麼悲苦,但日子還要過下去。爹卻沒有過日子的打算,這些時往煙館跑得更勤了。

    因爲賣了老婆,孟宏臣得了好大一筆錢。這錢沒用完,他是不會停下的;因爲那個東西,一旦上了癮,想不抽很難!

    這些日子,爹的精神也好一些,過去蠟黃的臉上,隱隱有些紅潤之色,咯咳也稀了一些。這是大煙煙癮過足後的一種表現,算是某種短暫的迴光返照而已。

    孟晨瑤和弟弟孟慶堂,在對娘無限懷念中,一天天長大起來。雖然還是那麼苦,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世間一切都在變化,不變的只有對娘無盡的思念。

    爹的身體在幾個月的短暫好轉後,變得越來越差,臉上過去是蠟黃,現在是慘白,沒有血色的慘白!咳,不停地咳,沒日沒夜地往死裏咳!咯血的次數更密了,身上瘠瘦得沒有一絲的肉,完全是皮包着骨頭,兩隻眼睛深陷如同兩隻無底的深洞,完全像個活死人。

    孟晨瑤根本不知道,賣孃的錢被爹幾下子花了,現在沒有錢,哪兒也去不了,他好幾次忍不住往煙館裏鑽,都被夥計趕出來。但煙癮來了,他着實忍不住了,還是跑到煙館門口,趴在地上磕頭,苦求老闆賞他幾口煙兒!把老闆搞得心煩,叫看門的打手拎小雞似的,把他丟得老遠。

    孟晨瑤從鄭家巷鄭奶奶家,做針線活回來,親眼看見爹的慘狀,一時心血直淌,不由緊張起來!

    娘被賣之後,屋裏靠孟晨瑤養家餬口了,娘在家教她的針線活派上用場。

    看到爹讓人拎着脖子,丟到地上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咳着、咯着、喘息着,還掙扎磕頭哀求。她的心似刀攪般疼痛,一股從未受到過的羞辱感涌起,臉上發燒火熱,心想幾步跑開!

    但畢竟是親爹,她還是不忍棄下不管,掩面跑上前喫力的扶起他。

    孟宏臣一看到女兒,像落水鬼扯到了稻草,求她把他扶到煙館!

    他知道女兒在人家做針線活兒,小孩拿半個人的工錢。雖然這筆工錢是柴、米、油、鹽費用,可大煙鬼的煙癮來了,已是竭斯底裏不顧一切的!

    孟晨瑤沒理睬,她對爹抽大煙,從小深痛惡絕!不是他抽這東西,祖上留下的家產,還能讓一家人過着小康日子!她雖然年紀小,沒有見到原先的榮華富貴,可從孃的平日說話中,讓她對過去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爹抽這個東西把家敗了,把娘賣了,家裏日子一天比一天差!爹不管不顧,一個勁的抽、抽、抽!抽得連個人樣子都沒有了!

    不管爹怎樣求她,孟晨瑤就是不答應!她破棉襖的荷包裏,有幾個銅子兒,這是一家人的飯錢;她不想看到弟弟餓得啃門板的樣子!

    爹苦求不成,就在她身上掐、咬,咬得晨瑤生痛,因苦難的生活,養成她剛強、倔犟的性格,不管爹怎麼掐她、咬她,她一聲不吭,死命地把他往家裏拖。

    爹不知怎麼突然有了力氣,掙脫了女兒的攙扶,跪到地下朝女兒磕頭,不停哀求說:“求求你,給點錢兒我,讓我進去抽一口兒吧!求求你——”

    孟晨瑤不知所措,她從小受娘影響,娘常說孝順、孝順,首先要順從父母,不順從就是不孝!

    當年娘在家時,不管爹怎麼胡來,她總是和言悅色地苦勸他,真的勸不過來,一切還是由着他。娘是從來不敢指責爹的,在爹的面前,娘連臉都不敢紅一下。娘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女人要溫柔、和順、賢惠,不能忤逆長輩、不能違逆丈夫。

    看到爹頭上磕出血了,孟晨瑤有些茫然,她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難道可以使家人餓肚子,把這點錢給爹?想到這裏,孟晨瑤一時思緒紛亂,不知怎麼辦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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