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之際,掛着宸王府牌子的馬車悄悄停在沈府後門。
馬車內,沈書閒動作小心的捏了捏被腦袋壓得又酸又軟的雙腿。
她俯身靠近腿上的人兒,呼吸勻稱,臉色有些灰白,眸底似被染了一層灰黑,瞧着疲憊。
“小姐,到府了。”馬車外,流沙小聲說道。
等了半晌沒得迴應,擔心裏面的人出事,流沙顧不得那麼多,撩簾進來:“小姐,還有半刻沈府的人換班,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沈書閒這次是偷溜出來的,院子裏青黛在閨房內假扮她,若是回去晚了被人發現,免不了又生是非。
流沙正欲再次催促,餘光一瞥發現自家王爺居然枕在小姐腿上睡着了,王爺向來警惕,極少睡得這麼安穩,看到這一幕,他有些不忍打擾。
“最近王爺很累?”沈書閒刻意壓着聲問,君墨染睡着沉,她也不想吵到他。
“回小姐,前些天府外的苗疆探子蠢蠢欲動,王爺擔心他們會耐不住性子衝動傷到您,便派了暗衛的人前往苗疆,讓黑苗和白苗內鬥,這幾日都沒好好休息。”
流沙剛解釋完,便傳來君墨染沉沉地呼吸聲,他長舒了口氣,濃眉微挑猛然睜開了眼。
“到了?”他坐了起來,撩開簾子,一股冷風拂過,後門的兩個大紅燈籠照得他眼睛疼。
“醒了?”沈書閒送上一杯熱茶,撩眉望着剛醒來的君墨染,許是剛睡醒,就被冷風吹了,他的臉有些發紅,帶着滾燙的溫度。
君墨染接過茶杯呷了一小口。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慵懶的磁音帶着些許沙啞,但沈書閒能看出來,他在僞裝,他的身體或許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好。
流沙說,苗疆內亂一事與君墨染有關,也不知他是否聽到,還是不願讓她擔心,所以故意岔開話題。
“一直待着不走,是想和我回宸王府嗎?”君墨染眼裏帶着戲謔的笑,突然俯下身,肩膀攔住了沈書閒身子。
“誰,誰要和你回去啊,我該回府了,再見!”沈書閒提着裙子,不好意思的小跑離開,直至她的身影與朦朧的夜色融爲一體,君墨染臉上笑意全無。
那雙黑眸微縮,像極了一隻蟄伏待捕的狼,盯着它的獵物,讓人膽顫,流沙站在一旁,下意識地低下頭,手不安地攥起了拳背在身後。
“王,王爺,屬下錯了。”流沙悻悻道。
方纔他與小姐的話,王爺一定聽到了,與其讓王爺來揪錯,不如他主動點,說不定王爺寬容些,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罰得輕一點。
“二十大板,自己去領罰。”
“謝,謝王爺饒恕。”
流沙咬着脣,忍不住又道:“王爺,其實您不必在小姐面前隱藏,您爲她做了這麼多事,也該讓她知道纔是,讓小姐多心疼心疼您,說不定一開竅,這婚事就提上來了。”
最後一句,流沙用極小的聲音嘀咕,怕王爺聽不見,又怕王爺聽了不喜。
“我若想留她,無需用這般拙劣的方法,本王的婚事,自有決斷,以後少和宮裏的人牽扯,下次被本王發現,便不是二十大板!”
君墨染跳下馬車,上了隨從的馬,揚鞭而去。
“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啊?”流沙追了兩步沒追上,無奈地回到馬車。
“流公子,咱們去哪兒?”馬車回頭問他。
“回府,領罰!”
……
靜謐的夜,東宮主殿傳來一陣歡笑聲,而此時,另一座華麗的宮殿裏,沈鸞兒臉色猙獰地捏着一個瓷杯,殿內宮人齊齊跪下。
“良媛息怒!”宮人們戰戰兢兢地低着頭求饒。
沈鸞兒氣憤地攥着拳,窩火地捶在桌面。
半個時辰前,主殿裏傳來喜訊:太子妃有孕了。
原本還答應在此留宿的太子,聽聞此消息,高興的忙不迭失就跑過去了。
沈鸞兒恨啊!
三年了,整整三年,太子妃的肚子一直沒有傳來消息,眼看着就要被她取代,可卻在這關鍵時刻,太子妃懷孕了。
上天真是不公平。
左家與沈家,只差一品,憑什麼左筱柔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卻只是個小小的五品良媛。
她摸着肚中的孩兒,心情十分不悅,正妻有孕,誰還在意她肚子裏這個,左筱柔,當真是克她,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沈書閒那個賤人進東宮,她好坐收漁翁之利,沒想到一時失策,竟釀成大錯。
“你們都下去。”賴媽媽吩咐。
關上殿門,賴媽媽這纔再次開口:“良媛,您方纔在做什麼,這裏是東宮可不是沈府,您方纔實在是太冒險了。”
入宮的這些天裏,沈鸞兒一直謹記之前的教訓,以溫柔嫺淑的形象示人,這一招倒是讓她博了不少美名,就連太子妃也多次在她手下喫虧。
沈鸞兒情緒崩裂地敲了敲腦袋,“方纔是我失態了。”
賴媽媽欣慰地露出笑臉,“太子喜歡乖巧的女子,只要您一直保持,以退爲進,待他日平安產下小皇孫,又何懼太子妃?”
“話雖這樣說,如今太子妃有孕於我終究是個威脅,以前我肚子裏這個是殿下唯一的孩子,太子殿下自然要多關注幾分,現在太子妃有孕,恐怕——”
沈鸞兒長嘆了口氣,“要是太子妃肚子裏沒有孩子就好了。”
“呸呸呸!良媛慎言,如今東宮只有您和太子妃二人有孕,太子妃乃正妻,若是她的孩子沒了,您的肚子又怎能平安,良媛聽老奴一言,今後對待太子妃恭敬些,切莫挑釁,收斂鋒芒,直到胎兒平安出生。”
沈鸞兒咬着牙,憋了一肚子,“自從姨娘離開後,我一直憋着,在沈府不能得罪人,如今來了東宮還得看人臉色,除了讓我受氣,你還能做什麼?”
“良媛莫急,等小皇孫平安落地,想做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賴媽媽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遞到沈鸞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