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長公主半個身子倚在憑几上不暇思索道:“束脩金不可全廢,可若束脩金過高,那些平民百姓定然不會將孩子送至學堂。”
在北周,讀書學習一直是貴族們才能做的事,不僅僅是因爲百姓生活悽苦,一般的百姓家根本無法支付起昂貴的束脩金,更重要的是即使寒窗苦讀取得好成績,若在朝中無人也是寸步難行。
一件做得再好也不會有回報的事情,誰願意去做?
若拿一句俗話來說:“與其讀書,不如種田”。
在百姓們的眼裏,讀再多書都不如填飽肚子重要,沈書閒之前推進的全民種糧計劃很好地改善了百姓們餓肚子的情況,但喫飽了並不代表他們手裏有錢。
以前缺糧,糧食價格高漲,現在家家有餘糧,除了商戶們收購糧食,誰會去買?也因此北周的糧價一路下跌。
“我北周子民數以百萬計數,若人人都免了束脩於朝廷是筆不菲的開銷,國庫也支撐不了多久,長期以往不僅無法解決問題,還可能掏空國庫。”西亞長公主再次提醒道。
書籍知識想要獲得其中一件都需要付出昂貴的代價,就拿最便宜的一本啓蒙書來說,最少也得百姓們半年的收入,而這僅僅只是買書的錢,像似文房四寶等等易耗品還未計算。
“在北周培養一名學子大概需要花費多少銀兩?”沈書閒追問。
西亞長公主笑着搖搖頭,她攤開了跟侄女算了筆賬:“筆墨紙硯同書,少說得六萬兩白銀,還有請教書先生的束脩銀子,首次的贄見禮,三十兩起,而其中還不包括每年給的脩金、束脩和節敬銀子,這些加起來百八十兩是要的。”
“一個孩子從啓蒙至學成,按二十年算,便是筆墨紙硯書六萬兩,教書先生束脩兩千兩,再加上先生的一日三餐和茶水點心,還有伺候侍女的月例銀錢,林林總總的沒個七八萬兩銀子,怕是學不成了,而這還是按照最低的計算。”
聽完姑母的這一筆賬,沈書閒着實嚇一跳,她的知識來源於兩部分,一部分是她前世所學,另一部分乃這具身體原主所有,原主是母親離世後才被送去鄉下,在此之前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
作爲一名世家小姐,還有做郡主嫁妝豐厚的母親,原主自然是不用爲銀子發愁,而家中更不會將請教書先生所用費用這等瑣碎之事告知,這也就導致沈書閒雖知這個時代學習昂貴,卻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如今聽了姑母一言,纔回過神來。
七八萬兩銀子,這金額換算到她那個時代相當於上千萬,而這還是最低的標準,也難怪古人能讀書的都是富貴人家,這一般人哪裏能消耗得起?
按照北周國去年呈上的百姓年收入來看,多數百姓的收入介於七兩至二十兩之間,其中十兩以下之人佔據過半,對照姑母方纔所算,就算年均收入有十兩,也不過是買本書的錢。
“怎麼,嚇到了?”西亞長公主似笑非笑地問道。
“若如姑母所言,一人需花費八萬兩銀,一千人便是八千萬兩,光都城一個城的孩童想要支撐都難,更別提其餘的幾十座城池,距離都城越遠,百姓越是艱苦,這學習的費用,恐怕就是加上朕的私產,也不足以填充這龐大的缺口。”
“除非什麼?”
西亞長公主無奈的攤手,“除非天上掉下白花花的銀子,人人不愁銀錢,要麼就是有人願意擔下束脩金,可這二者不論哪一條都絕無可能,所以啊這平民學堂,還是再思量思量爲好。”
“天上無餡餅可掉,但找人出這份束脩金倒也未嘗不可。”沈書閒鳳眸一轉,一計浮於腦海。
“整個北周最富有的人便是陛下您了,連您都無法解決的事,還有誰?”
沈書閒不急不緩地問:“北周手上錢財最多的是哪些人?”
“要說錢最多,除了世家大族,便只有商戶了,剩下的人若非你出現連填飽肚子都是個問題,更別提留有餘錢。”
“那便讓世家大族與商戶出錢。”
“……”
西亞長公主一臉驚悚地看向侄女,讓商戶出銀子不難,可是世家大族,此事與世家大族有弊無益,除非當家人腦子抽了,否則絕不會答應此事。
“好陛下,您莫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呢?”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
春寒料峭,冰雪初化,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吉魯等人入了宮。
作爲年休後第一批被陛下召見的臣子,衆人心懷忐忑的互相試探着,試圖從中找出被召入宮的原因。
今日入宮者共五人,分別是文官之首丞相吉魯、朝中老臣太師耶羅、尚書令達娜、吏部烏蘭,戶部安木,後倆人,一個掌人,一個掌財,各有特點,除此之外有一共同處——都是文官。
“吉魯大人,您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知此次陛下召見我等,究竟是因何緣故?”安木小心翼翼地詢問,他做事向來以謹慎爲主,此次突然被召心裏慌得很。
“瞧瞧安木大人說的,你我皆爲陛下分憂,何來誰更親近一說?”吉魯朝紫陽宮的方向抱手道:“陛下向來是最公正的,你們不知,我又怎能知曉?”
“吉魯大人當真不知?”烏蘭滿眼探究地打量着他。
吉魯笑了笑,無奈地攤手,“諸位若是不信,吾亦無他法。”
“今日覲見者皆爲文官,莫不是陛下有要事交代?”耶羅臉色複雜的捋了捋鬍子。
“太師可否提點一二?”安木湊上前詢問。
耶羅未語只是深深地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達娜,其餘幾人察覺之後也跟着看了過去。
被幾人盯着的達娜一臉疑惑地回看衆人,“諸位盯着我作甚?”
“達娜大人,您也不知?”
“安木你真可會說笑,大家一起收到旨意入宮,自然知道的都一樣,與其在此旁敲側擊,倒不如一會兒見了陛下問個明白。”
安木悻悻閉上嘴,退至衆人身後的位子。